梁道玄心中?已全然清楚,他?起身道:“王妃,我有?一句丑话要说在前头。去?找,我定会全力以赴,但一张纸在洪水中?留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也要做好准备。不过,人证也足以说明定阳王的冤屈,至少从疑这一点,是跑不掉的,这样?一来?便不能定罪。不管什么样?的结果,你?都要保重自身,勿要以身涉险。”
“我是要当娘的人了,我势必要好好活下去?的。”刘芝笑道,“大人尽管放心,即便路不平,我也要走下去?,不会寻死觅活的。”
听了这话,梁道玄放下了心。
两个人不宜多说久滞,梁道玄吩咐差役带人送回刘王妃,自己则安排一位白衷行为自己留下的可靠禁军千牛卫,整备行装。
动身前,梁道玄再做了审慎缜密的思考。
整个案子的脉络其实至此已足够清晰。
定阳王和广济王的通信只?能作为动机的证明,证明定阳王确实有?在那个时候去?营造的必要,所营造的也不是私人园林。但他?是否挂羊头卖狗肉,是否行事一如?所言,就要有?人证辅佐。
这是第一层证据链。
第二层,是要证明是否有?人陷害定阳王,而这真正不顾百姓死活背后的真凶又是谁。
扪心自问,第一层证据或许容易寻觅,但这第二层,洪水过后万物凋零,梁道玄实在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但坐在青宕城衙门是不会有?收获的,他?必须动身前往大水刚刚退去?的西陶县。
因本朝律令,封王之地不得府州,所以定阳王的封地西陶在峨州三个县最贫瘠一处。
上谷县地势虽也低洼,但好在是山麓出口?,土地肥沃,是三县中?最适合耕作的。
州府青宕城所在的桑垠县是峨州朝南的必经之路,地势高,有?交通优势,自然也相对繁盛。
可夹在当中?的西陶县就显得十分局促。
地理位置没有?什么优势,山地地狭,无有?耕作的空间,宜居处少,百姓也稀薄。
平心而论,就限制封王来?说,这真是个好地方,定阳王世世代代传袭的封地就在这处仿佛牢狱一般的鹄雁山与?慈鹿江夹缝间,想大富大贵绝无可能,更别提拥兵自重犯上作乱了。
不只?定阳王,其余几?个封王的土地情况大多如?此。
这便造成了一个本朝特有?的现象:封王对自己封地的建设意愿非常之强烈,甚至恨不得超过本地渴望政绩的官府衙门。
因为封地对于封王来?说不只?是一处传承的土地,更是今后子孙生活的依傍。
偏僻之地如?果继续随波逐流,那后世子孙别说吃香的喝辣的,怕是除去?有?朝廷奉养的嫡系一脉,西北风都喝不上。
那么在封地创造一份持久发展的产业,让封地渐渐富庶,百姓拥戴,就成为了各地封王唯一的出路。
所以这些封王才如?此热衷建设封地,不管是兴办书院还?是发展商贸,都有?更深层次的用意。
当自己的子孙有?些不能得到?朝廷的荫庇,至少还?有?一份傍身的产业和根基足以立足。
行事迫使众位封王做出这一不约而同的选择。
从老广济王的办驼队商栈建书院鼓励耕读,到?今日定阳王的联合外商打破垄断,这些都是必要的奋斗。
判断这类行事是好是坏的根本,应当在百姓是否能从中?受益。
封王们?并非道德的模范世间的至圣,他?们?有?着自己不得不为的私心,可贫苦地区的百姓大多有?衣食之忧,饔飧不济恐是多年的悲景,若能从这份振奋封地的决意中?家给民足、衣丰食饱,又何乐而不为?
梁道玄笃定神思,决意也同定阳王、刘王妃一道放手?一搏,不单单是为他?脱罪成全自己的差事,也要为本地百姓,查查到?底谁是那个阻碍生活向上发展的败类。
“大人,马备好了。”
白衷行派来?的禁军小子今年不过十八岁,是禁军大营里刚刚提拔至南衙的年轻人,姓冯,单名一个钰字,一路奔波后,他?也最是精力旺盛。因被白衷行提拔,所以对其话语无不奉从。在白校尉之前交代过他?要代自己唯梁道玄命是从后,便总是主动来?问是否有?需要效力的地方。
“干粮要多带,从这里去?西陶,骑马是半天多路,可那边水患刚过去?,没有?什么吃食,我们?要自己备足。”梁道玄检查马的鞍辔,没有?问题,又道,“对了,潘少卿让你?们?禁军的人去?到?州府衙门了么?”
“去?了!白校尉亲自带了四个弟兄。”冯钰的语气仿佛总是透着快活的以为,尾音一直朝上,“白校尉说,让大人放心,定阳王的安危就包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