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山镇忽地下起一场雨。
雨水如柱,极其猛烈,顷刻间为此地蒙上一层烟尘。小丫头领着花牧二人,行走在曲折的游廊,墙壁上描绘着数道身着鲜亮衣裳的女子背影,或站、或坐、或走、或动……虽看不清脸,可凭借画师精湛的笔触,依稀能辨出这些女子背影皆为一人。
花牧碰了碰,墨渍未干,她问:“这些,画的是你们老板娘吗?”
小丫头像是才注意到,盯着墙壁仔细确认:“咦。什么时候添了层漆呢?…不是,这姑娘太瘦了,我们老板娘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丰腴美人。”
“况且,画中女子比我们老板娘年岁大多了,从前没有归处茶馆的时候,这些画便存在了。”
说着,她推开邻近的两扇门。
“扬州雨水多且频繁,观山镇靠南,更为潮湿。先前房檐被你砸坏了,好些屋子都不能住人,只能委屈你们先住这两间小的。”
说是小,也不小。桌椅板凳、床榻枕被一应俱全,不致富丽堂皇,却也雅致干净。
花牧仍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背影看,对这头的交谈充耳不闻,渡归云见状,只坦诚道:“谢谢款待,我们还有要事缠身,等雨停了就走。”
小丫头摇了摇头:“你们不能走。虽说她砸了茶馆,也救了青衿姐,算是功过相抵,可是茶馆内所有规矩都由老板娘说了算,在老板娘回来前,我不能放你们走。”
花牧这才勉强转过身,手指比比划划地,指指渡归云再指指她自己:“那个……你知道我们很厉害的对吧?”
“知道。如果你要打我,尽管打,我可以死,但你不能走。”
旁边扫地的伙计们闻言,也纷纷扔下了扫帚。他们表情严酷,明显和小丫头的意思如出一辙——打吧,大不了就打死我,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花牧和渡归云相视无言,唯有无奈漫心头。那眼神所言无外乎是,若是他们偷溜走,这群固执的孩子也很可能会为了老板娘以死明志。
良久,她再问:“……老板娘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她说明天。”
“好吧。”花牧看了眼他干涸的手心,“麻烦送来一份止血散和纱布,我们这儿,有伤员。”
……
雨势越发凶猛,斜斜拍打着窗柩,渐有不眠不休之势。室内正中心,一鼎铜制三足香炉熏制着祛湿青烟,花牧坐在杌凳上,裁下一块纱布,对着渡归云手掌比了比。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天界管下雨的是哪位神仙啊?他是不是跟你有什么仇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我们要跑路的时候下。”
是了。那时候真是最佳时机,朱阿三逃之夭夭,青衿不知所踪,花牧欲做一次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大侠,却被一场大雨搅和粉碎。
“是雨师仙君。我们并不熟悉。”
渡归云还不习惯与她接触,他指节微颤,犹豫着要不要收回。
“话说,你在天界是管什么的呀?……帝君之前没叫你官职,难道你是他的贴身随侍?那你一定很能打,比许多神仙都厉害对不对?”
油灯放置于桌面,亮着微燃的火光,照进她眼底,似点亮了无数繁星。渡归云别扭地撇过头:“我是散仙。无官无职,悉听天命。不曾与其他仙官较量高下。”
渡归云此人向来如此,你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绝不多言其他。——除了与任务相关。花牧还记得,他入轮回井前对她的嘱咐,诡异的女声、还有那位漂亮的无城仙子,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但是这话总不能问得太直白,万一他不理会,还要因此提防她。可就得不偿失了。这般想着,花牧在他掌心伤处倒下一些棕黄色粉末,仰起脸正色道:“说些正事,你有找到那位仙子的去向吗?”
“尚未,不过,子阳应当来过观山镇。”
“怎么说?”
“聚灵石在此地反应极为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