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室长似乎将她的变化如实汇报了上去。姜瑞英没有再亲自来过病房,但金室长送来的文件内容开始变得稍微“实用”了一点,偶尔会夹杂一两份投资部门筛选过的、风险相对较低的“练手型”小额投资项目建议书。
姜允书知道,她初步的“乖巧”形象,似乎奏效了。姜瑞英在观察,在给她一个“证明自己并非完全废物”的机会。
时机,需要等待。
出院的日子定在一个周四的下午。阳光很好,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病房。
姜允书换下了病号服,穿上金室长提前准备好的衣物——一条剪裁简约却质地顶级的米白色羊绒连衣裙,外面罩着同色系的薄款大衣。长发被护士小姐小心地梳理好,柔顺地披在肩后。镜子里的人,依旧苍白消瘦,但那份精致的脆弱感被得体的衣物衬托出几分属于财阀千金的高贵疏离。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吸一口气。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战场。
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平稳地驶入首尔最顶级的住宅区——城北洞。这里没有江南的喧嚣浮华,只有极致的幽静和厚重的底蕴。参天的古树掩映着一座座占地广阔、风格各异的深宅大院,每一道紧闭的大门后,都代表着韩国社会金字塔最顶端的权势。
车子在一扇厚重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黑色铁艺大门前停下。大门无声地向内滑开。车子驶入,沿着精心修剪的草坪和花木环绕的私家车道,又行驶了足足一分钟,才停在一栋气势恢宏的现代风格别墅前。灰白色的石材立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线条冷硬而富有力量感。
这就是姜瑞英的住处,也是姜允书名义上的“家”。空旷,冰冷,像一座没有温度的现代美术馆。
佣人早已静候在门厅。姜允书在金室长的陪同下走下车。脚踩在光可鉴人的意大利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回响。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氛和一种…绝对的寂静。
“社长在书房等您。”金室长低声说。
姜允书点点头,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她跟随佣人,穿过挑高近十米的空旷客厅,踏上旋转楼梯,来到二楼。
书房的门虚掩着。佣人轻轻敲了敲,里面传来姜瑞英毫无波澜的声音:“进来。”
姜允书推门而入。
书房极大,一整面墙是顶天立地的书架,摆满了精装书籍和文件盒,更像一个资料库。另一面则是巨大的落地窗,俯瞰着下方精心打理、宛如画卷般的庭院。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线条冷硬的黑胡桃木办公桌。
姜瑞英就坐在桌后。她没穿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丝质白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清晰的小臂。她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侧脸在下午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峻。听到姜允书进来,她并没有立刻抬头。
姜允书安静地站在桌前,像等待老师训话的学生。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
大约过了一分钟,或者更久,姜瑞英才合上手中的文件,摘掉眼镜,抬起头。她的目光直接落在姜允书脸上,依旧是那种冰冷的审视。
“气色好点了。”她的开场白很平淡,是陈述句,不带疑问,“坐。”
姜允书依言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交握,指尖冰凉。
“身体是根本。”姜瑞英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姿态放松,却带着更强的掌控感,“这次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韩进不需要一个病弱的继承人。”
话语如同冰锥,直刺要害。
姜允书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指甲再次掐进掌心。她强迫自己迎上母亲的目光,声音尽量平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大病初愈者的虚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是,母亲。这次是我…疏忽了。以后不会了。”她避重就轻,没有辩解学业压力,直接认错。
姜瑞英似乎对她的认错态度还算满意,眼神里的审视稍缓:“波士顿那边,推迟了一个月。利用这段时间,把身体彻底养好。到了那边,我不希望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我会的。”姜允书应道。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点试探,“母亲…关于去波士顿之前这段时间…我…能不能向您申请一笔资金?”
姜瑞英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像探照灯一样打在姜允书脸上:“资金?用途?”
来了!最关键的时刻!
姜允书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微微垂下眼睫,显出几分符合年龄的“不安”和“恳切”。
“我…我想尝试做一点…小规模的投资。”她语速放慢,显得谨慎,“很小规模的。不是为了赚钱…是想…学习。”她抬起头,眼神努力表现出一种“求知欲”和“上进心”,“在医院这段时间,看了一些资料…也在网上查了些东西…光看书总觉得不够真实。我想…亲自操作一个小项目,从市场调研、风险评估到最终决策和执行…完整地体验一遍。亏了就当交学费…至少能积累点经验。”她特意强调了“小规模”、“学习”、“积累经验”这些关键词,将自己定位在一个“渴望实践的学生”而非“贪玩的败家女”。
书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