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晚。她的目光像手术刀,冰冷、精准、毫无温度地剖析着病床上这张苍白脆弱的脸,似乎在评估一件物品的状态。
“姜允书。”她的声音响起,音质偏冷,语速平稳,字正腔圆,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没有任何起伏,听不出丝毫关切,只有公式化的确认,“醒了?”
姜允书?姜…允书?!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林晚混乱一片的脑海里炸开!一些破碎的、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像是被这个名字强行撬动,猛地涌了上来!
姜允书…韩进集团…姜瑞英…独生女…父母离异…跟随母亲…首尔清潭洞…顶级别墅…圣心女子高中…即将赴美留学…
无数的信息碎片疯狂冲撞,伴随着剧烈的头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再次晕厥过去。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她明白了。那个在出租屋里猝死的、卑微的、叫林晚的中国社畜,死了。
她重生了。重生在了一个叫姜允书的、韩国顶级财阀的独生女身上。时间是…她混乱的记忆碎片告诉她…2010年?好像是。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沉重的、几乎将她压垮的陌生感席卷了她。这算什么?命运的玩笑?她只想好好活着,有份工作,还清房贷,偶尔能去看场演唱会而已!为什么要把她丢进这种完全无法理解的、光怪陆离的顶级财阀生活里?
姜瑞英——这位气势迫人的母亲,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答,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女儿此刻混乱惊恐的内心。她只是确认了姜允书“醒了”这个事实。
“醒了就好。”姜瑞英的目光扫过旁边的心电监护仪,确认各项数据平稳,随即转向金室长,语气是纯粹的公事公办,“恢复情况,主治医生报告。”
“是,社长。”金室长立刻回应,声音平稳清晰,“小姐是急性应激性心肌炎合并过度疲劳引发的晕厥,送医及时,目前生命体征平稳,炎症指标已大幅下降。但身体极度虚弱,需要至少两周的静养和后续观察。心脏功能恢复需要更长时间,务必避免情绪剧烈波动和过度劳累。医生强调,必须彻底休息。”
“过度疲劳?”姜瑞英的眉梢极其细微地挑动了一下,视线重新落回姜允书苍白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心疼,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一丝难以理解的冰冷?“圣心的学业压力,对你而言,已经到了需要把自己送进医院的地步了吗,允书?”
她的语气很平淡,甚至没有刻意加重,但那平淡之下透出的压力,却让林晚——不,现在是姜允书了——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寒意。这不是一个母亲对生病女儿的关心,这是一个掌控者对下属失职的诘问。
圣心?姜允书混乱的记忆里闪过一些片段:韩国顶级的贵族女校,课业繁重,社交复杂,而她这具身体的原主,似乎性格内向敏感,学业压力极大,又因为父母离异、母亲长期缺席而郁郁寡欢,最终在某个深夜复习功课时突然晕倒…
“我…”姜允书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想说点什么,解释或者辩解,但巨大的混乱和残留的虚弱感让她只能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更重要的是,她看着姜瑞英那双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委屈涌了上来。为这具身体的原主,也为了莫名其妙被塞进这具身体的自己。
解释什么?说“我不是你女儿,我是林晚”?还是说“你女儿是被压力逼死的”?
她最终只是疲惫地、近乎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把头扭向另一边,避开了那道冰冷的视线。无声的抗拒。她需要时间,需要消化这该死的、天翻地覆的一切。
病房里陷入了令人难堪的沉默。
姜瑞英看着女儿逃避的姿态,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封覆盖。她没再追问。
“金室长。”她转向助理,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硬,“安排好后续治疗和静养。圣心那边,办理休学手续。原定的波士顿行程推迟,具体时间视她恢复情况再定。”
“是,社长。”
“至于你,姜允书,”姜瑞英的目光再次投向病床上蜷缩的身影,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医生的话听清楚了?彻底休息。身体是你自己的资本,也是韩进集团未来的资本。不要做无谓的消耗。等你有力气了,我们再谈。”她的“谈”字咬得很轻,却带着千钧重压。
说完,她没有再多停留一秒,利落地转身。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再次响起,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门外。那股强大的压迫感也随之抽离,病房里只剩下消毒水味、花香和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金室长无声地舒了口气,对护士使了个眼色。护士连忙上前,轻声细语地询问姜允书是否还有其他不适。
姜允书闭着眼,一动不动,仿佛真的睡着了。只有她自己知道,被子下的双手正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资本…韩进集团的资本…
姜瑞英冰冷的话语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她感觉自己像一件被评估价值的商品,被放在名为“韩进集团继承人”的冰冷货架上。
前世的她,为了生存,为了那点微薄的薪水,透支生命,最终猝死在键盘前。重活一世,拥有了别人梦寐以求的财富、地位、美貌,难道就是为了继续当一件更高级的、被名为“家族责任”和“母亲期望”的枷锁捆住的商品?
一种强烈的、源自前世灵魂深处的不甘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在她虚弱的心脏深处翻滚、积聚。
不。
她猛地睁开眼,看向落地窗外那片璀璨却冰冷的首尔夜景,眼神里第一次燃起了一点微弱却执拗的火光。
凭什么?
凭什么她林晚,两辈子都要活得像个被命运随意摆布的提线木偶?凭什么她不能…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前世那些被生活压榨得喘不过气、只能靠追星看剧汲取一点点虚幻快乐的记忆,此刻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那些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身影,那些让她暂时忘却烦恼的旋律和故事…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划亮的火柴,在她混乱而疲惫的脑海中闪现。
如果…如果她注定要拥有这庞大的、令人窒息的财富和资源…
那为什么…不用它来改变点什么?改变一些她前世只能仰望、只能心疼、却无能为力的东西?
比如…那个光鲜亮丽却也残酷无比的名利场——韩国娱乐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