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没错过孟珏微微向前的动作,索性掀起车帘,叫孟珏看个清楚。车旁女官腕挎红篮,一把一把朝外撒着铜板,三俩孩童相伴而来,衣作小兜不停地捡着,身后还跟着个粗布素衣的妇人挥着手朝他们喊着。
孟珏痴痴看着,嘴角不自觉翘起。偏巧男童起身擦汗,一抬眼便望着了红纱后的孟珏。他惊叫一声,连忙招呼身旁的孩童去看。孟珏赶紧坐好,红豆也适时放下了帘幕。孟珏接过墨竹手中的帕子,红豆则无视了对面南枝不满的目光。
就在此时,马车忽然剧烈震动了一下。红豆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孟珏的头冠,南枝则伸手掀起帘子朝外看去。
铜板哗啦啦撒了一地,闪烁着寒光的枪头将男童举起,打满补丁麻衣挡不住枪尖的凌厉,眼瞅着就要割破他细弱的脖颈。
妇人惊叫一声,连忙拨开人群扑上来。她一把护住剩下的孩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合十不断朝那侍卫哭喊着。
孟珏惊怒交加,连忙望向南枝。
“南枝!你快去帮帮那孩子!”
身下车马不停,南枝蜷了一下手掌。
“公主,吉时不可延误。驿官早已在站中等候,您只需在此安坐,其余旁事都交由侍卫去做便好。”
“旁事?!”孟珏不自觉睁大双眼。“那是一条人命!更何况只是离车近了些,逐开便是了。既是吉事,又何必沾染性命?”
“这……”
南枝低下头。红豆顺势接过话,言语中透着几分无奈。
“公主说得在理,只是有些人有些事,却不是按常理便能解释的清的……”
孟珏眉头一跳,心中隐约生出一丝不安,车厢却再次猛烈晃动起来,随即不动了。一直未歇的喜乐不安地停了下来。她伏在窗前,男童已回到妇人怀中,剩下两个孩子则惊魂未定地贴在妇人身旁,妇人紧紧抱着男童,千恩万谢地磕头道谢。
顺着目光,孟珏朝上去看:
晴光乍起,细密的光点遮蔽了那人面容。玄甲泠冽,铁弓发出令人胆寒的嗡鸣。座下马儿甩了个响鼻,那侍卫才缓过神,双腿脱力,身形却诡异地立在原地。再去细观,原来竟是一支长箭穿过那侍卫的肩甲,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墙上。
一时间,在场众人竟都安静下来。无论是仪仗侍卫还是围观民众,或憧憬或惧怕,但都不约而同地看马上那人,只等他下一个动作。
前头开路的肖镇西扬鞭催马。只一眼,他便明白了所有情况。他沉下脸,翻身下马,大跨步来到侍卫面前,一把握住箭尾。
“滚。”
白森森的箭头从肩甲抽出,却没带出一丝血肉。侍卫瘫软在地,正想抽气,谁料肖镇西竟忽地举起箭尖朝他挥来。侍卫惨叫一声,举起双手护住脸。只听噗嗤一声,侍卫裆下一潮,却没感觉到任何痛楚。他颤抖着放下手,肖镇西弯下腰,捡起地上靛青色的缨子。
“你不配插着庆州的军缨。”
肖镇西甩腕,长箭刻入侍卫档前石砖。
“告诉庞文兆,我庆州军不收痞莽草包。”
他将青缨小心收入怀中,对着马上人略抱了抱拳,紧着马朝前赶去。那侍卫也顾不得许多,提起枪便要跑。
“等等。”
森冷的声音从马背上传来,侍卫身体一僵,已无力气再做任何动作。
紧接着,一道白光划过,侍卫只觉手上一松,耳边传来铛啷一声。
“宋泗,你的刃若再指向卫民,我就便如这般削下你的头颅,高挂宋邸门口。”
宋泗看着断口齐整的枪头,抖若筛糠的身几乎站立不得。只待耳畔又响起弓弦拉紧的声音他才反应过来,匍匐在地不敢动弹。
“宋……宋泗谨遵将军之命……”
说着,连身都不敢回,双手抱头朝外奔去。马夫挥动马鞭,车厢再度动了起来。红豆长舒一口气,安慰似地扶住孟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