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葛往屋里走:“你忘记了,我从前本来就住在这种地方。那些又大又高的屋舍和漂亮的院子,我住不惯。”
她总是束手束脚,连架子上的花瓶都不敢摸,怕打碎了,没见过院子里名贵的花草,被侍女们背地里嘲笑,吃的喝的没见过,不知道要怎么吃,他们就敷衍她。
站在那么光鲜亮丽的地方,崔衡不在身边时,她只感到胆怯无助。
跟着她走进同样简陋的卧室,崔衡一眼就扫过屋内所有的摆设。
虽然简陋,但打扫得很干净,窗下放着一瓶木槿花,一叠豆糕,旁边还放着一个白瓷坛。
黄葛将那个白瓷坛端起,送到崔衡面前。
“这是什么?”
“是我们没能出世的那个孩子。”
“……”
崔衡摸着坛子的手指抽搐一下,脸上讽刺愤怒的神情忽然僵住。
黄葛也平静下来,她望着眼前的人:
“你还记得
吗,我们在江州农舍的那个晚上,我将自己给了你。我问你,如果我有了孩子该怎么办。我满心忧虑,你却高兴地说,如果真有了孩子,你就带他去骑马,以后你当一个厉害的大将军,让他为你骄傲。”
“……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崔衡艰难地说。
黄葛没再提孩子的事,她仔细看崔衡憔悴的脸,好像忽然发现:“短短一年,你变了很多,没有从前那样意气风发了。”
不管不顾的自信,威风凛凛的少年,成了眼前这个尖锐憔悴的男人。
“我也变了很多,变得我自己都不敢认了。”
黄葛忽然上前,将白瓷坛和崔衡一起抱住。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在巷子口卖茶,支了个小摊,你骑马路过口渴,过来喝茶。”
“别人都说好喝,你却喝一口就放下了,说我的乌梅汤涩口辛辣,姜加多了,不如加点山楂。”
“我心中不服气,但还是按你说的试着加了山楂,果然好喝了些。后来你又经过,我特地把改良的茶饮端给你,你当时一挑眉头,有些得意说,‘上次看你满脸不服,还不是听了我的话。’”
崔衡当然记得,他从那条路经过很多次,总看到这个小娘子在卖茶,风雨无阻,专心致志地忙忙碌碌。
她的摊子边放了个小茶炉,常能看到她在试不同风味的茶饮,思索怎么配才好喝,无聊了还会干嚼两片薄荷。
他其实从不在外面喝茶,嫌弃那些茶饮太粗糙,那次他是故意的,说不好喝就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一开始,你每次来都挑毛病,后来慢慢地,不管我给你喝什么茶,你都夸,就算我故意给你喝难喝的茶,你也忍着,还说别有一番风味。”
因为喜欢上了她,所以什么都说好。
“但是……”黄葛闭了闭眼睛,“我们后来没名没分地住在一起,有一天我觉得无事可做,想开个小摊卖茶,你不耐烦地说‘现在你又不缺钱还去做那种抛头露面的事做什么,那些味道普通的茶饮就是不上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