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回屋,丹穗立马问:“这次受伤了吗?我听说你们遇到胡虏打起来了?”
“没受伤。这次巡逻遇到的胡虏不是兵士,是流窜的胡匪,人数不多,我们没有吃亏。”韩乙把孩子放床上,他蹬掉脏污的鞋子,脱掉湿淋淋的外裤坐在椅子上歇气。见丹穗去捡地上的鞋裤,他阻止说:“放着,我待会儿捡,我歇一会儿。”
丹穗看他脚都泡白了,皮泡得发皱,脚心没一点血色,她心疼他,没听他的,拎着脏鞋脏裤出门。
“你看好你女儿,小心她从床上掉下来。”她交代一声离开了。
等她拎着半桶热水端着鸡蛋汤面上来,发现韩乙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她放下碗,抱走玩他胡子的孩子。
“韩乙,醒醒……我给你拎了热水,你洗洗脸洗洗脚,换身干爽的衣裳,吃饱肚子回床上睡。”丹穗叫醒他。
韩乙掐掐眉心,“我睡着了?”
“你出门的这四天,睡了多久?”丹穗问。
韩乙冲她一笑,不吭声。
丹穗一看就知道打胡匪没他说得那么轻松,她嗔他一眼,说:“先吃饭,反正你体壮,不怕水凉,晚一点洗也成。”
韩乙又冲她笑笑,他伸手端起热乎乎的汤面碗,支着腿倚着椅背喝汤吸溜面。一口气吃完半碗面,他满足地抬头吁气,一抬眼看见那娘俩坐在床尾盯着他,大的那个满眼的心疼,小的那个满眼的眼馋。他陡然笑出声,身上的疲惫和心里的疲累一下子散去大半。
他挑两根短面条喂嘴馋的闺女,顺手揩去她的口水,抬眼看着丹穗说:“真不想打仗了,不想再有死人。”
丹穗听话听音,立马明白了他话里暗含的意思:“这次我们死了多少人?”
“二十七个,十个寨民,十七个潮州人,其中三个是追赶残余胡匪的时候滚下山的,我们找了一天才把三具尸首找齐全。”韩乙低声跟她倾述,“剿杀胡匪七十三人,我们死了二十七个兄弟,虽说是胜了,我却难跟乡亲们交代。”
“打仗没有不死人的,好歹是胜了,没让胡匪来寨子祸害乡民。”丹穗干巴巴地安慰,她按下晏平去碗里捞饭的手,说:“你快吃,吃完洗洗睡一觉。”
韩乙又挟两根面条喂孩子,他看她用小牙细细地咀嚼,吃得津津有味,不由说:“这点随我,像我们北方人,喜欢吃面食。”
丹穗“嗯”一声。
韩乙一边喂孩子一边自己吃,一顿饭喂下来,他洗漱干净上床睡觉时,晏平黏着他也钻进被窝躺他怀里睡觉。
“是会哄你爹的。”丹穗笑着给他们父女俩掖被角,她点点孩子的额头,说:“闭上眼睛,陪你爹睡觉,不要闹。”
韩乙圈着孩子,他闻着她身上的奶香味入睡极快,晏平闭着眼,装着装着把自己也哄睡了。
丹穗等他们父女俩睡熟,她端着碗拎着水桶出门,她把韩乙的脏鞋脏裤洗干净晾挂好,飞雁回来了。
“二嫂,这次巡逻他们遇上胡匪,战亡二十七个人,刘寨主那边决定给战亡的寨民每人三石米,分给家眷。”飞雁打听消息回来,她觑着丹穗,问:“我们要不要效仿?”
丹穗点头,“跟魏丁说,让他拿银钱去春水寨买米,我待会儿给他拿钱。”
“你跟我二哥自掏腰包吗?我二哥占个县令的名头,又没有俸禄,这不是白做工。”飞雁嘀咕。
“我心里有数。”丹穗没解释,之前孙大成和大胡子从王家九霸家里抢来的银钱在买一千三百石米后还剩二百来贯,今年这半年韩乙和曲丁庆他们去潮州暗中刺杀为非作歹的胡虏兵,搜刮的不好出手的财宝都带回来了,这两笔钱财能用作抚恤金。
飞雁没多问,她去灶房一趟,出来说:“二嫂,饭好了,喊我二哥吗?”
“不喊,我们先吃,留两碗饭温锅里,他夜里要是饿醒了自己起来热饭。”丹穗洗手去盛饭,“老五呢?”
“在帮忙刨木板做棺材,不用等他。”飞雁说。
丹穗简单吃一点,吃好后上楼找大胡子,却不料撞上李黎在给他清洗背上的伤口。
三人目光相触,丹穗默默替二人关上没关好的门,再默默离开。
“等等。”李黎红着脸跑出来,“你找他有事?去说吧。”
“不是大事……”
“哎!”李黎跺脚,“你没要紧事不会找他,快来说,别耽误了。”
丹穗只得转回去,她没打趣什么,正经地说:“曲大哥和孙大哥巡逻还没回来,我只能跟你商量商量,我打算把你们这半年从胡虏兵手上带回来的财宝换成银钱买米粮,分给阵亡的乡民的家眷。”
大胡子没意见,“随你安排,那些东西我和曲丁庆还有孙大成没打算要,随你们处置。”
“我就为说这个事,没事了。对了,你伤势严重吗?”丹穗顺带关心一句。
大胡子摇头,他示意她赶紧走。
丹穗如他的意,她回房去数钱,十七个人丢命,一人三石米,新粮米价二贯,一共需要一百零二贯钱。她刚把一百零二贯钱从麻袋里拿出来,听见飞雁说刘寨主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