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一噎,她嘲讽道:“你真会替你爹大方。”
“但不会在你面前大方。”施继之直直看向她,他质问道:“你害我爹图的是什么?他给你的还不够多?要不是他,你到死都是个织布的,你儿子更别提读书,能攒到一艘船当个卖鱼的都是造化。”
这话戳到朱氏的痛处,她不装了,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墨迹半干的纸扔过去,“捡起来看看,施继之,你爹咽气前把这个家交给我打理,家产也留给我和你三个弟弟。对了,你儿子也有份。你不要给我叽叽歪歪,把我惹毛了,我让你进不了这个门。”
施继之没去捡。
“上面盖的有你爹的私印,你不检查一下?”朱氏嘴上挑衅,心里却满怀忐忑,她下午派人去查过,施继之是跟着贾家的船回来的,三娘跟她说施继之带出去的货船真遇到海寇了,但他不知道怎么流落到上海镇,回来时只带了十个心腹。
“我这儿也有一封老爷的遗书。”丹穗出声,她从怀里拿出一封厚厚的信交给施继之,看向朱氏说:“太太,你不会以为我在胡说八道吧?遗书真有,也盖有印章。”
“那又如何,虎头印在我这儿,你看各个庄头各个掌柜是认印章还是认施继之这个人。肯认他这个人的,我把契纸交给他。就像你,你只听他的话,我就把你分给他。”朱氏吐露她的目的,这也是她的让步。
施继之不吭声,一味看他爹留下的遗言。遗言交代若是他能回来,家产都归他;若是他命丧大海,施园、两座丝行、五座绸缎庄、位于江宁府的五座茶山、宅子、铺子、以及位于临安府和上海镇的宅子、铺子归瑞哥儿,并注明在瑞哥儿成年前,生意上的事由丹穗拿主意。余下的田产房产才分给其他儿子。
“继之,你的意见呢?”朱氏忍不住问,她怕他下黑手,趁机说:“你也别想杀了我夺走虎头印,我已经把虎头印交给三娘了,你要是杀了我,施家的家产全归贾家。”
施继之不语,他朝角落里看一眼,下一瞬,陆承被一个护院掐住脖子拎到棺材前。
“你干什么!你放开他!”朱氏大喊。
“我干什么?我以牙还牙!”施继之从怀里抽出一把刀,利刃印着惨白的火光挥下去,一刀削掉陆承四根手指。
“啊!!”
“啊啊啊啊——”
陆承痛叫,回过神的姨娘们和下人吓得尖叫。
滴答滴答的血掉落,香灰味中迅速掺上浓郁的血味,丹穗看一眼散落在地上的手指头,她捂住胸口呕一声。
陈氏觉得痛快极了,她捂住瑞哥儿的眼睛,她睁大眼睛盯着陆承的断指,在朱氏承受不住晕过去后,她放声大笑,眼泪从下巴滑落,砸在瑞哥儿的头顶。
施继之踢李大夫一脚,“去把她给我弄醒。”
李大夫爬过去,下人们想拦又不敢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拔下朱氏的金簪刺向人中,当即见血,朱氏也醒了。
“大哥,太太做的事我们都不知道啊,你削陆承四根手指也算出气了,就饶过他吧。”二奶奶抱着孩子喊,她跟陈氏一样,紧紧捂着两个孩子的眼睛。
“我儿子又何其无辜,她对我儿子下手的时候可没饶过他。”施继之踩着断指狠狠一碾,他拽着陆承的头发迫使其低下头,手上的刀一动,他切下一只耳朵扔给朱氏。
朱氏崩溃地大叫,“我的儿啊!我的儿啊!施继之你这个畜牲,你不得好死!啊——我的儿啊!”
“虎头印拿出来。”施继之举起刀威胁,“不想尝尝你儿子舌头的味道,就痛快点。”
“我拿!我拿!你别动他!”朱氏连滚带爬离开灵堂,不一会儿拿来一个沾满土的印章。
“施继之,你不是人,你妹夫不顾自己性命出海去找你,你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你爹得罪宋家,你等着得罪贾家,他死不瞑目,你也不得好死。”朱氏就是仗着她大女儿是贾家的儿媳妇,琢磨着施继之只要不想跟贾氏船行为敌就得忌惮她,所以才敢暗害施老爷夺家产。她本想拿到家产送贾氏一半,进而保住自己手上的一半,可惜施继之回来太快,打得她措手不及。
施继之擦去虎头印上的土,他举起来喊:“爹,儿拿回来了,您安息吧。”
“娘,救我。”陆承哭着喊,“大哥,你放了我吧,我没得罪你啊。”
朱氏跑过来抱住陆承,护卫松手,下一瞬,在刺耳的尖叫声中,施继之手上带血的刀刺向陆承的后颈,韩乙想阻止被护卫挡住了,慢了一瞬,只能看着朱氏被她儿子的血浇一脸。
“啊!啊啊——”朱氏受不住了,她哑声大叫,迸溅到脸上的血淌进嘴巴里,她尝到了血的味道。下一瞬,她吐出一口血,抱着儿子一起倒在地上。
在场的人吓得瑟瑟发抖,纷纷扭过头不去看,太惨了,太惨了。
施六娘扑出来大哭,一声又一声喊娘。
摆了两天的灵堂,终于在这个黑夜响起悲切的哭声。
“砰”的一声闷响,李大夫一头撞在棺材上,他受不了,与其被折磨致死,还不如自己一头撞死。
大概被陆承的死法震住了,在场的人见李大夫躺在地上,头上的窟窿汩汩冒血也没吓得大叫。
李大夫死死盯着韩乙,他气若游丝地说:“让我淹死多好。”
被绳索勒脖子时,李大夫使诈闭气假死,他曾想逃过一劫,哪想到还有一劫等着他。
灵堂上血气弥漫,地上的血团越扩越大,甚至因为冰鉴的温度太低,李大夫头上的血窟窿还在冒烟。
全场寂静,施六娘也不敢哭了,只有朱氏呼哧呼哧的粗喘声在灵堂上回荡。
“大哥,别杀我,我没对爹下手,也没对瑞哥儿和大嫂下过毒手,都是朱氏跟三哥搞的鬼。”施守之生怕下一个就轮到他,他吓得浑身发抖,求饶的话都变调了。
“对对对,大爷,你饶过他,以后你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七姨娘站出来求情,“他就是个狗脑子,没人指使什么想法都没有,顶多乱叫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