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保护,也是控制和警告。这种情况在地下演出中并非全然罕见,因此他也没怎么对自己的意图进行遮掩。他们之间的控制……甚至是胁迫关系相当明显。
如果被明眼人看见……就比如说,那双海蓝色的眼睛。
安室遥突然退了一步,直撞在诸星大的手臂上。对方警觉地眯起眼睛,下眼线像是鹰隼捕食前收紧的翅膀那样锋利,“你要反悔了?”
“没有,”她停顿了一下,“没有……我遇上个熟人。”
“熟人?”诸星大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你不会想向那家伙求救吧。”
她笑起来,摇了摇头。
“不是,”她说,“不是的。只是,他是纸牌屋里住着的孩子,他看到的所有消息都来自魔术师的白鸽,那是哪怕在末日也能逃脱的白鸽。所以,我应该像玫瑰一样出现,而非像失败的逃生魔术牺牲品那样走过他眼前。”
诸星大面无表情地看她。
“我想有尊严地在那个孩子面前登上舞台,”安室遥指了指黑羽快斗那头挺显眼的乱发,“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做。所以,可不可以暂时放开我?”
第108章命如线(三十六)初舞台(中篇)……
事实甚至出乎安室遥的意料:黑羽快斗并不是出于对舞台的好奇才偶然出现在这里。或者采用更直白的说法,他们这一次的相遇并不算是巧合——简直可以说,快斗是专门为她而来的。
也许她本人并不觉得自己的消失很突兀,但黑羽快斗是个擅长反刍离别的孩子。因为某场被包装成事故的逃离,他从不相信离别会自然发生。
当然了,他还太年轻,只见过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魔术师的脸,没见过其他形状的蓝眼睛,不知道“逃离”这件事还有一种叫作“逃离这个世界”的解法。不过,小魔术师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已经足够分辨白鸽与乌鸦,看清和平与笼罩其上的阴影。
——而在从相原玛特那里了解到安室遥的去向、又在病房外徘徊了三四天也没能得到进入病房探望她的许可之后,黑羽快斗基本上可以断定,那个曾为他提供帮助的姐姐,确实是落入了某种需要帮助的境地。
她的联系方式没有回音。但黑羽快斗有自己的寻人思路:既然她消失在某个“寻找少女演员”的现场,制片方又向相原玛特声称,他们已经为她提供了医疗援助,那么——
并没有用掉太多时间,他就找到了她印在海报上的脸。黑羽快斗买好了首排的票,全神贯注地等着失踪的安室遥出现在他眼前。小魔术师对在舞台上开展一场成功的逃脱魔术有些执念。
但他没想到,安室遥会脚步轻快地出现在他眼前。
“快斗?”女孩子主动对他讲话,笑容并不比当日里灿烂,因此也并没有透露出更多的不自然,“你怎么在这里?”
黑羽快斗对她一展右手,掌心凭空停驻了一架纸飞机:是由他们乐队的海报折成的,折叠让黑洞洞的眼眶、眼泪般流淌出的音符通通消失不见,机翼上微微反着光的只剩下小遥苍白的脸,“我看到了这个,所以过来。”
[天哪,黑羽君创造了奇迹,他折出了首架不是无人机的纸飞机!]系统大惊小怪,[这值得一份吉尼斯世界纪录!]
萩原:“倒也不至于吧……”
[没事,别管了,]电子音讪讪道,[一看到快斗和机翼什么的同时出现,本系统就会有点激动。]
“嗯?”萩原有点疑惑,“难道快斗小弟弟以后会成为飞行员吗?”
系统:[您别问了。他一般都负责处理一些飞机上掉下来的小男孩什么的,是日本的守护神。]
萩原决定对此不加理会。
“哦,你看到了我们的海报,”小遥的语气仍然很平静,没有惊喜或是惊惧,是纯粹的陈述口气,甚至还带着点无所谓,“我最近和人组了个乐队。”
国中生将手臂搭在坐椅靠背上看她,纸飞机仍然被他托在手里,“和人组乐队?”
“被要求组了个乐队,”小遥一耸肩,“算是我出力抵医疗费。”
黑羽快斗盯住那张就算是徒手爬上三层楼时也毫无表情的脸,试图找出些许破绽,显然没能做到,“只是这样?”
“不然还能怎样?”小遥学着他的角度挑眉,她还有心情逗他,“这是法治社会。出了学校,没有那么多毫无道理的事的。”
“口气好老成喔,大姐姐。”
“是经验之谈哦,小弟弟。”
黑羽快斗露出挺无奈的半月眼来,这副表情让萩原觉得很熟悉。他的手掌一翻,捧出来一朵白玫瑰,“那,祝你演出顺利?”
“谢谢。”
安室遥伸过手,挺不客气地接过玫瑰来。她试图将它别进领扣,但玫瑰后残留着的花茎实在太短;她又想将它别在耳边,但她被精心打理过的卷发相当蓬松,似乎并不能好好地安放一朵玫瑰。于是她抓过诸星大来,把玫瑰用他的耳夹固定好。
——安室遥看起来……对她的“队友”并没有什么抵触呢。也许,她现在的处境确实很安全?
“你腿上的伤,”在女孩向前迈步之时,黑羽快斗还是多问了一句,“没问题吗?”
安室遥回过头,很快地眨了一下右眼。
“不用担心,”她说,“姐姐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