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众人听了这话,只觉又气又恼,偏偏又作不得。
说起来,他们虽都是初次见着杨炯,可此人的画像却早已摆在各自案头。
能在江湖上立住脚跟的,岂止是靠些蛮力?
更要紧的是消息灵通。虽说江湖情报比不得朝廷周全,可弄来杨炯的画像,却也并非难事。
这镇南侯和麟嘉卫的威名谁人不知,此时又谁敢做那出头鸟?
杨炯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终钉在梁义盟那群面色煞白的汉子身上,嘴角那抹冷峭的弧度如同弯刀出鞘,“胆子挺大呀,反贼进京,看来是没将朝廷放在眼里!”
话音未落,其身后矗立的杨群已厉声断喝,声震松林:“反抗朝廷者,杀无赦!”
“杀”字余音尚在林中回荡,早已蓄势待的麟嘉卫阵中,一片令人牙酸的机括绷响如同死神的低语骤然炸开!
“嗡——!”
数百张神臂弩同时激,那强劲弩弦释放的震颤仿佛连空气都被撕裂。无数精钢打造的弩矢,带着洞穿金石的尖啸,化作一片乌沉沉的死亡铁幕,瞬间笼罩了梁义盟众人所在的方位。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骨骼碎裂的脆声,以及濒死前短促凄厉的惨嚎,刹那间交织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炼狱乐章。
一个身材魁梧的梁义盟汉子,正欲举刀格挡,一支弩矢已如毒蛇般钻透了他粗壮的手臂,余势未消,深深钉入其肋下,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向后踉跄,口中鲜血狂喷,尚未倒地,又是两支弩矢破空而至,一支贯穿大腿,一支竟直直从他大张的口中射入,后颈透出三寸带血的箭镞。
他双目暴突,喉中嗬嗬作响,轰然栽倒,四肢犹在抽搐。
另一人更惨,被一支势大力沉的弩矢当胸射入,那箭镞竟带着半片肺叶和碎裂的肋骨从他后背透出,整个人被那恐怖的力道带得离地飞起,重重撞在一棵松树上,如同一个被钉在树干的破布口袋,鲜血顺着树干汩汩流下,染红了大片树皮。
他尚未气绝,眼睁睁看着自己胸前巨大的血洞,出非人的嗬嗬声,四肢无力地抓挠着空气。
更有甚者,数支弩矢同时命中一人,将他射得如同刺猬,瞬间毙命;也有人被弩矢射断了脖颈,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斜着,血如泉涌。残肢断臂伴着喷溅的鲜血和破碎的脏器四处抛飞,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林间空地。
侥幸未被第一轮弩矢直接毙命或重伤的梁义盟成员,早已魂飞魄散,肝胆俱裂,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江湖义气、反抗朝廷?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们如同炸了窝的野狗,出惊恐到变调的嚎叫,丢下兵刃,抱头鼠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只想逃离这片被死亡笼罩的修罗场。
“住手!”太和真人须戟张,厉声欲喝,手中拂尘扬起,真气鼓荡。
“尔等岂可……”无相禅师亦踏前半步,怒目圆睁,佛号含怒欲宣。
崆峒、五毒等派高手亦是气血翻涌,怒意勃,眼看就要群起声。
就在这千钧一之际,一道火红的身影闪至麟嘉卫阵前。
谭花面罩寒霜,眼中煞气凛然,一把夺过身旁一名麟嘉卫手中的火绳枪,枪口并非指向任何人,而是朝天。
只见她手指猛地扣动扳机,那早已点燃的火绳瞬间点燃了枪膛中的火药。
“砰——!!!”
一声比方才所有神臂弩齐射加起来还要震耳欲聋、撕裂魂魄的恐怖巨响,如同九霄神雷般在众人头顶炸开。
巨大的声浪化作实质般的冲击,震得离得近的武林人士耳膜刺痛欲裂,气血翻腾,眼前黑,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松针簌簌如雨落下,连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震颤。
所有欲要声、欲要动作的群雄,无论是太和真人、无相禅师,还是那些怒目而视的各派高手,都被这近在咫尺、毁天灭地般的巨响和那枪口喷出的刺目火光与滚滚硝烟彻底震慑。
刚刚升腾起的怒气和勇气,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冻结。他们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满眼的惊骇欲绝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谭花持枪而立,硝烟缭绕周身,如同地狱归来的罗刹。她眼目含煞,扫视全场,声音如同寒铁刮骨,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被震得心神失守的人耳中:“结党营私,阴谋抗上!真当我皇城司是好饭桶?!”
“杀!!!”数千麟嘉卫齐声怒吼,声浪排山倒海!
随着这声杀伐令下,早已准备就绪的麟嘉卫火枪阵中,无数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喷吐出更加炽烈密集的死亡火焰。
“砰砰砰砰砰砰——!!!”
火绳枪射之声连绵不绝,彻底主宰了这片夜空,比方才神臂弩齐射更让人震惊。
硝烟如同浓重的白雾,带着刺鼻的硫磺气息,滚滚升腾,顷刻间弥漫了大半个空地,遮蔽了视线。火光在浓烟中疯狂闪烁跳跃,每一次闪烁,都意味着数条乃至数十条生命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