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似乎对自己的“指点”很满意,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谭花在一旁看着杨炯一本正经地“请教”一个心智如孩童般的绝顶高手“找活计”,而对方竟也煞有介事地“出谋划策”,这荒诞的情景,让她强忍的笑意几乎要冲破面皮,只得微微侧过脸去。
杨炯心中莞尔,面上却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深深一揖:“哎呀!多谢姑娘指点迷津!你可真是俺们的大恩人!俺和俺婆娘翠花,没齿难忘!敢问姑娘名号?日后若有寸进,也好报答姑娘今日指点之恩!”
他这话半是真心感谢她的单纯善意,半是存了打探对方根底的心思。
白衣女子连忙摆摆手,小脸微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用谢不用谢!我叫白糯,白云的白,糯米糕的糯!是峨眉派的弟子!报答就不用了,师父说助人为乐是修行!”
“白糯……好名字!又白又糯,像刚蒸好的米糕!”杨炯哈哈一笑,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在怀里摸索起来。
谭花警惕地看着他,不知这鬼灵精又要耍什么花样。
只见杨炯掏摸了几下,竟真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打开来,里面是几颗圆滚滚、裹着糯米纸的乳白色糖果,散着一股淡淡的奶香。
杨炯拈起一颗奶糖,递到白糯面前,笑容可掬,带着几分哄孩子的意味:“白糯姑娘,俺们乡下没啥好东西,这糖是俺们家乡的特产,叫‘大白兔’,又香又甜,可好吃了!送你了,就当……就当俺们一点心意,谢谢你教俺们上香!”
白糯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在看到奶糖的瞬间,骤然亮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那孩童般对甜食毫无抵抗力的天性显露无遗。
她看看奶糖,又看看杨炯真诚的笑脸,脸上露出既渴望又有些犹豫的神情,怯生生地问:“真……真的给我吗?可是……可是师父说,不能随便吃人家的东西。”
“这哪是随便呢?”杨炯循循善诱,将糖又往前递了半分,“姑娘教了俺们上香的规矩,这是俺们诚心诚意的谢礼!就跟庙里给菩萨供果一样的心意!你要不收,俺们心里可过意不去!”
这番歪理,配上他那诚恳的表情,竟让心智单纯的白糯觉得很有道理。她终于忍不住伸出纤纤玉指,小心翼翼地接过那颗奶糖。
指尖触碰到糖果,她像是得了什么稀世珍宝,脸上绽放出无比欢喜的笑容,那笑容纯真无邪,仿佛能融化世间一切阴霾。
她学着杨炯的样子,剥开糯米纸,将那颗乳白色的糖球放入口中。
“唔!”糖一入口,浓郁的奶香和恰到好处的甜味瞬间弥漫开来,白糯的眼睛幸福地眯成了月牙儿,腮帮子微微鼓起,含糊不清地出满足的赞叹:“好……好吃!甜甜的,香香的!比山上的野蜂蜜还甜!谢谢阿牛哥!谢谢翠花姐姐!”
看着她那副全然沉浸在甜蜜中的满足模样,杨炯和谭花相视一眼,心中都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眼前这女子,拥有着足以傲视江湖的绝世武功和美丽的容颜,可内里却如一张纯净无瑕的白纸,心性稚嫩得如同初生的孩童。这份巨大的反差,让人在惊异之余,又不禁生出几分怜爱。
“白糯师妹!你在那里做什么?法会快开始了,师父正寻你呢!”一个略显清冷的女声从大殿侧门处传来。
只见一名同样身着月白道袍、年岁稍长的峨眉女弟子站在那里,面容端丽,气质沉稳,目光锐利地扫过杨炯和谭花,带着审视的意味。
白糯闻声,如同被惊到的小鹿,连忙将口中的糖藏好,转过身去,对着那师姐应道:“哎!来啦来啦,青芽师姐!”
她又飞快地转回头,对着杨炯和谭花,用那童稚的声音小声道:“阿牛哥,翠花姐姐,师姐叫我了!你们按我说的方法上香,祖师爷一定会保佑你们找到好活计的!”
她说完,还俏皮地对着他们眨了眨眼睛,然后抱着经书,脚步轻快地朝着那位名叫青芽的师姐跑去,月白色的道袍下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飘动,如同山间一朵纯净的流云,飘然而去。
跑出几步,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停下,回眸一笑,那笑容在氤氲的香火气中显得格外明媚:“阿牛哥,翠花姐姐,再见!”
话音未落,人已被那神色略显无奈的青芽师姐拉着,匆匆消失在通往内院的人流之中。
杨炯望着那消失的月白身影,手中还残留着那油纸包的奶香,耳边回荡着那软糯童稚的“再见”,一时间竟有些出神。
谭花用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低声道:“人都走远了,还看?这小丫头片子,明明跟我们同岁,可声音怪得紧,心智也跟个孩子一般。更奇怪的是,那一身内家功夫简直惊人!峨眉派藏龙卧虎,竟有这等人物!
对了,你不会真以为一颗糖就能给她哄回家吧?”
杨炯回过神来,摸了摸下巴,脸上又浮现出那惯有的、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容,压低声音道:“此女心智虽如孩童,武功却深不可测,在峨眉地位必定极高。能结个善缘,总比多个强敌好。至于糖嘛……”
他掂了掂手里剩下的几颗奶糖,“哄孩子开心,不也是江湖中人的本分?走吧,翠花,内院三清林,好戏怕是要开场了。”
杨炯将奶糖重新包好塞回怀里,整了整身上那件普通的武林人士装束,眼神已恢复清明锐利,拉着犹自对他“翠花”称呼翻白眼的谭花,随着人流,悄然向出云观三清林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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