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望着那道瘦弱的身影,心里顿时生了恻隐。
牙行的老泼妇是出了名的吸血虫,那姑娘看着可怜,一人只身前往,怕是会被狠狠吸一顿血。
大娘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下了决心。
“姑娘,姑娘——”
沈珣停住脚步:“怎么了?”
“姑娘,你若是不嫌弃坊间简陋,我家倒是有房子可以租,牙行那些个,个个都精明着,你去了只怕是要吃亏。”
沈珣本就不懂此间道理,听罢这话,连忙答谢道:“太好了,有片瓦遮头就行。”
——
之后,沈珣在街市上买了些笔墨纸张,又观察了许久,待黄昏时再与大娘一同归家。
路上,沈珣得知大娘夫家姓葛,大家都叫她葛大娘。
葛大娘早年丧夫,唯一的儿子也于三年前跟人南下行商,没了踪迹。
无意掀起陈年往事,沈珣不懂怎么安慰人,听完也只得沉默。
二人来到东四街下一处低矮的河边棚屋区,葛大娘利索地打开院门。
借着黄昏,沈珣看清了屋舍结构。
这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一进小院子,有两间房间,院子里除了土灶和水井,还养着不少花。
虽然环境潮湿简陋,但是看得出来主人用心打理过。
“姑娘,房间在这边。”葛大娘开了门,却盯着钥匙看了许久,“这是我儿以前的房间,已经许久不住人了,待会我跟你一起打扫一番,环境简陋,希望你不会嫌弃。”
沈珣已经很感激:“已经很好了,大娘简直救我于水火。”
大娘连忙摆摆手,自顾自出去为她打水清洁。
——
入了夜,躺在床上,沈珣突然想起昨日那位——故人。
他是如何认出来的?
他都看见了吗?
原来十载流年不过刹那,她已经忘了那个人长什么模样,只记得他满身浑浊,身形落拓。
后来她看形形色色的人,行迈靡靡肃肃,从人海里倏忽而过,只需一眼,便知都与旧时那匹小马不同。[2]
这样微不足道的恩情,应如雪泥鸿爪。
她若是接了,便是挟恩。
无心睡眠,她起身开了窗户,河边的风带着淡淡腥气涌入鼻间,一下便将半点刚刚涌起的情绪吹得干干净净。
或许真如一心大师所说,失了心窍吧,零落至此,她竟然觉得这日子,倒也不是完全没法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