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动静。”利威尔答得简短,神情凝重,“不是动物。”
四人屏息凝神,仔细聆听。雨声之外,林中隐约传来铁器摩擦的轻响,还有极微的低语,约五十米开外——在这个时间,在这个位置,那绝不寻常。
“至少三个人。”法兰冷静判断,眼神锐利,“有可能是盗匪。”
西里斯眉头一沉,迅速权衡情势:“我们有两个选择,避战撤离,或者先发制人。”
“撤。”利威尔几乎是立刻给出结论,毫不迟疑地反身收束行装,“这不是我们的战斗。”
法兰也点头附和:“我们的任务是完成训练,别节外生枝。”
“明白。”西里斯迅速作出部署,“收拾必要装备,放弃营地。伊莎贝尔,你负责马匹;法兰,打包食物和水;利威尔警戒,我去处理帐篷和火堆。”
四人立刻展开行动。西里斯蹲在火堆前,用泥土覆上余烬,仔细确认没有残火后才起身拆除帐篷;伊莎贝尔轻声安抚躁动的马匹,快速整理缰绳;法兰有条不紊地清点补给;而利威尔则像一道静默的警戒线伫立在营地边缘,目光未曾离开那片可能藏着危险的黑暗树林。
不到五分钟,他们已经准备就绪。按照西里斯的手势指示,四人牵着马匹悄然撤离,朝着相反方向潜行而去。雨水成了天然的掩护,将所有脚步和气息吞没在林间。约莫半小时后,西里斯找到一处天然山洞作为新的临时营地——地势隐蔽,足够容纳四人和马匹,又恰好可避风挡雨。确认洞口无异动后,他才一抬手示意三人进入。
“这里暂时安全,”他低声说,目光仍扫着周围,“但不能放松警惕。”
“那几个人……是冲我们来的吗?”伊莎贝尔皱着眉,抱着披风坐下,脸上带着未散的戒备。
“不像。”法兰靠着石壁,冷静地分析,“多半是些普通盗匪,或者是夜间活动的偷猎者。”
利威尔一言不发,只是走到洞口站定,注视着外面的雨幕。雨势减缓了不少,他的身影立在雾气之中,显得沉静警觉,仿佛随时可以拔刀而出。
“新的轮值安排,”西里斯站在洞口,扫了一眼几人,“既然被打断,接下来我们轮流换班。每人两小时。我先来,然后是法兰,利威尔,最后伊莎贝尔。”
话音刚落,伊莎贝尔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迟疑地皱起眉:“你不是刚才才守过一轮吗?现在又来?”
西里斯拉了拉披风,将湿透的边角拢紧,“我体力还行,不至于值两小时就趴下。再说了,让你在前面守夜,你确定自己不会先睡着?”
伊莎贝尔被他堵得一愣,随即翻了个白眼:“好吧,那你可别半夜冻死了。”
西里斯笑了笑没回答,靠着岩壁坐下。他低头检查了一下靴带,避开了那别扭的关切。
“别逞强,”法兰看着他明显迟缓了些的动作,低声提醒了一句,“我们三个人都能应付。你是带队的,出事了对我们谁都没好处。”
“我知道。”西里斯终于抬头,嘴角勾了下,笑意淡淡,“但我可不想排在利威尔前后值守,谁知道他会不会借机挑我毛病。”
这句半真半戏谑的话一出,伊莎贝尔闷笑了一声,连法兰也别开目光,轻轻哼了声没再多说。利威尔则始终没开口,只是微不可察地扫了西里斯一眼,那眼神一如既往看不透情绪。
气氛因为这几句短短的交锋稍微松弛下来,西里斯仰头靠回岩壁,轻声补了一句:“我守头两个小时,之后交给你们。别担心,我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正因为太清楚自己的极限,他才必须守在最前头,撑过疲惫还未彻底压倒警觉的那段时间。
无人再反驳。每个人都疲惫不堪,此刻最需要的,是一点能安心合眼的时光。
洞外的林雨已经停了,西里斯靠在洞口岩壁上,裹紧披风放缓了呼吸,略微调整姿势。胸前那层湿重的束缚仍牢牢勒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隐隐的滞涩。他知道自己必须忍耐,当前环境下无法完全更换衣物,只能任由这层不适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洞内其他三人已逐渐入眠。法兰依旧保持着轻度的警觉,睡姿虽静,却能随时抽身而起;伊莎贝尔则蜷成一团,似乎是几人中最放松的一个;至于利威尔——他几乎没有任何动静,却没有哪一刻让西里斯觉得他真的睡着了。那份战斗本能早已刻进骨血,哪怕是在休息中,也随时能化作刀锋。
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将林间照得斑驳如幻。银白的光辉斜斜落在岩壁上,也落在西里斯低垂的睫毛间。他望着那片模糊月色出神,思绪却早已游离。
这一整天,从白日里的配合,到夜晚的撤离,他们之间原本剑拔弩张的关系,似乎悄然生出某种转变,不完全是信任,却也不再是单纯的戒备,更像是某种尚未命名的连结——或许是并肩的本能,也或许是疲惫中的依靠。
夜风吹进山洞,带着潮湿的凉意。他低头收回目光,把披风紧了紧,继续守望着月色下沉睡的山林。等法兰来换班时,西里斯只简单交代了一句“情况正常”,便走进洞中随便找了个角落躺下。空气仍湿冷,地面也不好受,但此刻他唯一需要的是尽快恢复体力。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安静下来。
明日旅程尚远,而夜才刚刚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