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意皱着鼻子,一口闷,苦味在舌根泛开,胃里翻江倒海。
饶是如此,她也不肯看那油纸包裹的蜜饯一眼,倒头将被子捂得严严实实,阖眼不再多言。
碧桃叹息一声,轻手轻脚关了门,险些踩到地上一抹雪白。她低头仔细一看,原来是朵玉兰花。
都已是晚春时节,早过了花期,哪里会有尚未凋谢的玉兰花。
捡起来在手里转了转,花瓣脉络清晰,保存的完好如初,原是做成了干花。
她记得自家小姐之前还去宝真寺摘了一大捧。
小姐也需要这花去去病气,碧桃随即开门,将花儿插在细颈瓶里。
卿如意做了一场大梦,梦里光怪陆离,她窥见了这本书的结局。
地暮国战火纷飞,血流成河,玄色长袍拖曳于地,洇染猩红。赤金蟠龙在那人腰间飞舞,剑尖划过地面,留下一长条血线。
刺啦刺啦,所有的神经都如绷紧的弦,她屏住呼吸,只觉得那道冷厉的背影似曾相识,熟悉又陌生的异样感迫使她追了上去。
他墨发飞扬打在她面上,刺痒如同真实发生,在她手指即将触碰的一瞬间,他蓦然回首,侧脸冷若冰霜,拢了层雾般看不真切,杀意尽泄。
卿如意惊醒了,她大口喘着气,背后已是汗湿一片。
那是书中的男主,那位年轻的帝王,她几乎可以笃定这点。可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冥冥之中,她为何会感到一种强烈的羁绊,如蛛网般将她包裹缠绕?
自己也从未曾同男主有何交集,怎会入她梦中。
卿如意揉了揉眼睛,窗牖半开,透出如血残阳。闺房空落落的,沐浴在这片金红色中,纱幔微微晃动,萧索落寞。
沮丧和失落感莫名腾升,一点一点蚕食她的心脏。
一定是因为那个梦的原因,卿如意头昏昏涨涨,可她明明没看过这本书,又为何会窥见结局。
他到底是谁?他们一定见过。
惴惴不安,于事无补。
她虚浮着气力坐直身子,斜阳余晖洒在桌面,为一朵漂亮的白花儿镀上金边,它无声又寂静地盛放,花心对着少女,有如窥伺她已久,却又分外柔顺美丽。
白玉兰?她皱了皱眉,这个时节,哪里还有玉兰花?
吱呀一声,闺房大门打开,碧桃刚端着一盆水进来,见到小姐醒了,惊喜唤出声:“小姐!你醒啦!”
卿如意跳开视线,看向碧桃:“我睡了很久?”
碧桃拧干帕子的水:“奴婢还以为小姐要到明日才醒呢,原是酉时了。”
小丫鬟摸了摸她额头:“小姐退烧啦,奴婢得告诉老爷!小姐可是饿了?”
卿如意凝神思索,舒了一口气,还好,病好得快,没有耽误明日闺门旦竞选。
“嗯,有点。”她犹豫片刻,“碧桃,那白玉兰哪里来的?”
“啊,奴婢一开门便瞧见地上有朵花儿。说来也怪呢,这个时节,是没有玉兰的。”
卿如意不由自主攒紧了被角,她心中浮现出一个答案,直觉迫使她想起那双凤眸。
好似所有的心跳和悸动都是因他一人而起,她压了压嘴角,蓦然生出一丝困惑。
想起他昨夜对自己的冒犯,那胆大妄为的贴近,她便愈发心乱如麻,以至于不知如何面对少年。
雨水湿透全身的那一刻,她恍然发现,自己似乎压根不了解这朵白花儿。
卿如意愣愣地盯着瓶口里的玉兰,两点雪色凝在了瞳中,安静,无声,出现得不合时宜。
剪不断理还乱。
不,现在不是为这些扰乱心神的时候。事情冗杂,她必须拎出重点,可那朵玉兰分外打眼,她愈发静不下心,烦躁焦急,不安将她几欲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