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这么些年,反反复复地经历冷落与失望,她比谁都清楚,顾濯的意志,从来不是她能撼动的。
三年前那场强扭的瓜,硬生生塞进他嘴里,那耻辱与伤害……想必早已刻骨铭心。
他大抵是恨极的,恨这强加的姻缘,恨这镶金嵌玉的牢笼,或许也恨她这个始作俑者之一。
若再开口劝阻,只徒增彼此的难堪罢了。
前阵子那点若有似无的温存,仿佛是场梦。
那点暖意,那点靠近,都淡了,散了。
就像这冬日呵出热气,转瞬便没了痕迹。
快得让人心头发慌。
也算是自食恶果了。祁悠然自嘲地想。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这份刻意的、近乎窒息的静默,竟成了他们之间残存的、也是唯一一点心照不宣的默契与体恤。
“停车!快停车!”
外头传来尖锐的女声,撕碎了这份虚伪的宁静。
马车颠簸几下,骤然停了。
巨大的惯性将车内的人狠狠一抛,祁悠然被动作带的一晃,朝前扎去。
就在她以为会撞上车壁的那刻,一双冰冷的手及时扶住了她。
心不受控制地重重跳了跳。
她下意识抬眼,在顾濯黑沉的眸子里看到了惊惶的自己。
顾濯今日难得没有带书翻阅,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此刻正隔着衣料传递着冰冷的触感。
只是他的眉心却已紧紧锁起,带着些许的烦躁。
那烦躁里,甚至夹杂着一丝被冒犯的、属于上位者的阴鸷。
“外面怎么了?”祁悠然的声音倒还算平稳,她借着那扶力,故作平静地回到了原位,端坐如初。
她伸出手,撩开车帘一角,探头看去。
车帘外,却不见惯常随侍的江烨。
只见一个面生的、约莫十七八岁的小厮,正惊惶失措地攥着缰绳,一张脸吓得煞白。
冷不防被车内主子诘问,他浑身一哆嗦,结结巴巴道:“回、回郡主……有个女子……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突然扑出来,拦、拦住了车驾……”
他咽了口唾沫,眼神躲闪地瞥向车前方那个跌坐在地的身影,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难以启齿的鄙夷:“看……看那身扮相,脸上抹的粉比墙皮还厚……似乎……是个青楼里讨营生的……”
“红绡楼?”顾濯低沉的声音响起,他冷冷看向祁悠然,“你又做了什么?”
祁悠然眉头蹙得更深,心头先是闪过被冤枉的恼怒,随即浮起一丝真切的疑惑。
红绡楼?除了秦婳,她近来何曾招惹过那等地方?
半晌,她兀自下车去。
寒风裹挟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目光落在车前泥泞中那个狼狈不堪的身影上。
女子发髻散乱,脸上廉价厚重的脂粉被汗水和尘土胡搅蛮缠地混杂,辨不清原本的容貌。
祁悠然眼底的疑惑更深了,直到她的视线无意间扫过女子脚上那双脏污不堪、却依稀能辨出精巧绣工的旧鞋:“你是……芸娘?”
“快走!”那女子剧烈喘息着,全然不顾身下冰冷的泥泞和散乱的裙裾,竟是竭力手脚并用地朝祁悠然的方向,在肮脏的地面上拖出一道狼狈的痕迹,拼命地爬过来,“快走,有人要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