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风声未止,四角帷帐微微颤着。
陆夫人再次闭着眼睛,像是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她的唇一动不动,只余那苍白干瘪的面颊,生出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静默。
沈慕凝站在床侧,凝视着陆夫人,尽管她方才没有承认,却任谁都能看出来,她认得画像中的女子,只是她在逃。
“画像上的人到底是谁?”陆清瑶声音发涩的问道,她的眼圈还红着,像是从哭泣里拼命地挣扎出来。
她看向沈慕凝的目光里,满是焦急与恍惚,“那人……和我娘的事,有关系吗?”
沈慕凝没有立刻回答,垂眸又看了眼被裴玖歌收回袖中的画像,她看到陆清瑶那双泛红的眼时,心底却莫名泛起一丝迟疑。
“我们还在查。”慕凝开口道,“那人是谁,还不能确定。但我怀疑……她可能与桃灯节的‘诅咒’,有关。”
“诅咒?”陆清瑶怔住,咬了咬唇:“慕凝,所以我娘,还有江夫人都是受到了诅咒吗?慕凝,你知道的,我娘性子温和,从未招惹过任何人,为何偏偏是她遭遇诅咒?”陆清瑶的声音逐渐低下去,连她自己都不敢继续说下去。
沈慕凝又望了眼陆夫人,心却像是被扯住了,她从小没了娘亲,但是儿时,陆夫人却对她颇为照顾,年年除夕,还会吩咐下人为她送去吃食。
陆清瑶眼眶还红着,坐在床前不肯动,慕凝低声道:“看好你的娘亲,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先走了。”
话毕,他们便轻手轻脚退出了东院,管家已在廊下候着,恭敬的行了一礼,眼神忧色难掩。
月色渐明,云层被夜风推散,乌灰色的影子洒在花砖小路上,像斑驳的老画。
一路无人开口,直到走出院门,裴玖歌才倏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玄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沈慕凝一怔,心中莫名浮起一丝不安,方才裴玖歌主动让玄冥来陆府,这会儿又问他是不是知道什么,慕凝总觉得裴玖歌在瞒着她什么,索性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关于玄冥大人的事?”
“嗯,我知道他是鬼,不是人。”裴玖歌毫不遮掩地笑道。
慕凝诧异地从他们俩之间来回扫过,拽了拽玄冥的袖子,低声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昨夜他问我,我便告诉了他。”玄冥淡淡道:“就算告诉他,他也拿我无可奈何,反倒要求我,这鬼他搞不定。”
“哦。”慕凝松开了手,她本还总想着把裴玖歌支开,生怕他知道玄冥的身份,她费尽心思护着这个秘密,如今倒像是她多此一举。
不过,裴玖歌问玄冥是否知道陆夫人的事,他这不是白问吗?玄冥虽是鬼,要想知道对方的心思,也得要通过特殊的手段,比如方才她和玄冥接吻……想到这儿,慕凝的脸又不自觉地红了。
“嗯,我方才看到了她的记忆。”玄冥淡淡道。
这话一落,沈慕凝差点没站稳,等等……他看到什么了?他又没亲她,怎么就看到了陆夫人的记忆?
似乎是感受到了慕凝的目光,玄冥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浅笑,道:“她方才的记忆中,我看到的是她十多年前,见过画像上的那位女子。”
沈慕凝屏息听着,只觉一丝寒意从脊背缓缓爬上来,不是最近,而是十多年前,这怎么回事?
“陆夫人当时撑着伞,神色匆忙地穿过巷中,正看到一个女子坐在一株老桃树下。”
“她穿红衣,垂着头,打理着花。”
“陆夫人盯着她看了好久,终于问了一句:‘只要你帮我作画,在拿着花,真能……不老?’”
“那女子没抬头,只笑了笑,说:‘不老可不行,顶多是慢一点老。’”
“陆夫人还问:‘到底要怎么做?’”
玄冥顿了顿,像是在回忆那段记忆中流动的情绪:“那女子抬头了,露出半张脸,说:‘拿命来换。比别人慢些衰老,但是时候一到,寿数就会骤减,你可愿付出这个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