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掌柜,夫人这事还是大小姐先发现的。”管家叹了口气,继续道:“大小姐看到后,就和中了邪一样,怕是撞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门被推开,一股诡异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沈慕凝踏入门槛时,心便忽地“咯噔”了一下。
床榻上,陆夫人半躺着,一头黑发已然全白,脸颊干瘪、皮肤皱缩,像是被岁月一夜之间抽干了血肉,唯有睫毛还微微颤着,宛如风中残叶,摇摇欲坠。
但更叫人头皮发麻的,是她的身旁陆清瑶。
她坐在地上,一身华服不知何时已经褶皱得不成样子,发髻散乱,眼眶猩红,指甲死死扣进床沿的锦被里,像是要把自己也嵌进去似的。
她眼神呆滞地望着陆夫人的脸,嘴里喃喃念着,声音低得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娘亲……娘亲……”
“陆清瑶。”沈慕凝道。
陆清瑶猛然抬头,下一瞬间,她的眼白几乎比瞳孔还多,忽地扑了上来,动作快得像只疯猫!猛地一口咬上沈慕凝的手臂!
牙齿嵌进皮肉的刹那,沈慕凝倒吸口凉气,几乎脱口而出一声痛哼。
裴玖歌脸色一沉,准备出手,玄冥亦是身形微动,眸色间陡然发寒,袖间的阴气瞬息翻涌,似乎下一息就要将人震开。
“都别动。”沈慕凝咬着牙,硬是抬起另一只手,朝他俩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她望着陆清瑶那双空洞的眼睛,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一掌甩了过去。
“啪!”清脆地一声脆响在屋中炸响。
陆清瑶被这一巴掌扇得偏了头,整个人却僵在原地,屋内一瞬间安静得可怕,只有她急促的喘息声还回荡着。
“你给我清醒点,从小你就这样,平日飞扬跋扈,遇到事就知道逃避。”慕凝盯着陆清瑶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更何况,你娘还没死。”
陆清瑶怔住了,瞳孔猛然一缩,像是被这句话劈头盖脸地劈醒。
她嗫嚅着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字,片刻后,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纸人一般,跪坐在地,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
“沈慕凝,她还活着……”她低声哭出来,哭声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惊恐,“她还活着……对不对……”
沈慕凝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咬红的手臂,又看了看玄冥眼底翻腾未平的阴气,轻声道:“我没事。”
玄冥的目光从她手臂扫过,没有说话,他袖中的阴气,这才终于缓缓收了回去。
裴玖歌叹了口气,垂眸看了眼陆清瑶,道:“你娘亲,是何时变成这样的?”
陆清瑶蜷坐在地上,听到这话,缓缓抬头,喉咙像哑了一般,许久才沙哑出声:“今……今日刚进屋的时候……她还在刺绣。”
她眼神空茫地望着床榻,像是还没从那惊骇中脱身:“她本来正做着绣活,忽然就……身子一僵,像被什么扯住魂似的,直挺挺地栽倒,头发也……就在那一瞬全白了。”
沈慕凝心口一沉,问道:“你娘亲最近……可有遇上什么怪事?”
“她最近总说些奇怪的话,”陆清瑶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迟疑,“总是说‘时候到了’,有时候半夜还会坐在床边发呆,盯着窗外喃喃念叨。”
“时候到了?”裴玖歌微皱眉头。
沈慕凝脸色却变了,几乎是下意识攥紧了袖口,心道:“又是……时候到了。”她当时与玄冥捉生鬼的时候,杜家村生产的妇人死前,也说的是“时候到了。”
风吹过窗棂,院外的风铃又响了一声,那声音清脆,像是谁在悄声提醒:是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