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买了一个记事本,专门记录工作日程,以及遇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
她不是内向的人,但销售总要大量地和人讲话,大量地应对复杂的情况,有时,她还是会觉得难堪而心虚。
春好知道自己没什么能耐,但她有一个优点,就是够扎实。
她下决心做一件事,就不会再瞻前顾后。
有客户刁难她,她不生气,也不吵架,只回头把刁难自己的那句话写在小本本上,再琢磨该怎么回应。等下次遇见类似的,她好派上用场。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半年下来,她即使被迎面拒绝,也能快速收拾心情,微笑地维护客情,说下次再见。
厉甄很满意她的成长速度。她才调任不久,需要有自己的人手。
而春好也就在这样的上下班里,和其他同学所走的那条道路,拉开了距离。
大三寒假,春好回了趟西达县。
县政府弄了个“人才回乡”的交流活动,而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受明坤资助的人。
春好对活动提不起兴趣,只是正巧过年,她觉得应该回来看看村伯伯。
西达依旧青山环绕,冬天的冷气让这些山显得青面獠牙。
县政府门口,依旧有不少上访的人群,但支着棚子等村民来签字搬迁的人没有了。
2016年起,国家开启全面扶贫,根据前些年各地的试点的经验,都在争取脱贫摘帽。
西达这边也引进了不少经济产业,文旅也陆续发展起来。
村伯伯从办公楼里出来,两人说了会儿话。
春好站在国旗下,听村伯伯絮絮叨叨这些年的发展。
她却想起十三岁,秦在水牵着自己在这里照了相;又想起高三的冬天,他在这里一批一批接收村民的材料,耐心地听村民的诉求,那已经是试点的最后几个月;她要坐客车走,他却毫无预兆地上车,到她座位旁说“我和你说几句话就走”。
她那时和他生闷气,他问她吃不吃鱼她都不说话。其实她不气他,她只是气自己而已。
现在想起来,她又后悔那时没太搭理他。
竟然快三年了。
等开春,春末夏初的时候,她就和秦在水分开整整三年了。
和村伯伯说完话,春好去参加交流活动。
她看一圈来人,意外居然在这里再次见到了范凤飞。他还是一身西装领带。
春好才知道,原来范凤飞也是西达县的。只是他老家在东村,和自己不是一个村子。
范凤飞是公认混得最好的那个,大家七嘴八舌,说他在北京工作,手下管好些人,还是一个什么什么金融公司。
春好没仔细听,她眼神很漠然。
又有人问起春好,毕竟她是学校最好的那一个。
春好却笑:“我没什么成绩,在做销售。”
范凤飞看她一眼。
大家点点头,像掠过一粒灰尘,掠过了她。
话题又回到范凤飞身上:“看来最有出息的还是范总。”
春好拧开矿泉水喝一口,不说话,也不拆穿。
这里的人能读书,多少都归功于秦在水,可没人记得这个名字。而她也成为他资助的小孩里,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春好坐在其中,忽而茫然,甚至怀疑这些年虚掷的光阴,她等的人是否存在过。
可她又是真切地拥抱过他。
在无数次午夜梦回里。
……
2018,大三下开学。
春好计划在这半年将学分全部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