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厮打在一块,崔时元身单力薄,哪是一群纨绔子弟的对手,不过片刻,整个人便鼻青脸肿,没了招架之力。
为之人仰大笑,转身就要去采折那些牡丹。
但他却不曾料到,崔时元惜花如命,竟又跌跌撞撞的跑上前来,用身体护住那些牡丹,任由别人如何推搡踢踹,他都不肯离去。
那大户人家的公子自觉失了面子,心中火气愈难以遏制,当即便命随从将崔时元制住,他则当着崔时元的面,去采取园中之花,用来折辱对方。
崔时元看着眼前之人踏入花园,心中除却屈辱,更多的则是痛心。
彼时崔时元痛哭流涕,走进花园的采花大盗则肆意欢笑,若无意外,花园之中的牡丹必定在劫难逃。
然而,就在这紧要当口,有前往寺内焚香祈福的女子带着一班随从护卫,喝止了这群纨绔子弟的行为。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淮南顾家新进门的小主母。
淮南顾家何等望族,一群权贵子弟只会恃强凌弱,此时见到顾家主母当面,却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一通斥责,赶走这群外出厮混,不干正事的公子小姐,顾家主母事后又命人给崔时元处理了伤势。
慈照寺方丈、监院闻听此事,都来看望。
方丈感念崔时元舍身护花之举,认为这孩子有好生之德,便有心接引,让他剃度出家。
崔时元一心只在花上,哪会跑去诵经念佛,去修那禅道?
“大师,我无意出家,不过若是大师肯念我爱花之情,让我做个园丁,常来照顾这些牡丹,我便十分感激了。”
方丈欣然同意。
如此崔时元每隔一日,就会赶到寺里照顾那些牡丹,风雨无阻。
约莫两年光景,寺院扩建,需要废除牡丹园,新修一座塔院,方丈念及那些牡丹,便延缓了推倒日期,特意等到崔时元来时,再做处置。
隔日,崔时元如期而至。
当他听闻方丈打算后,忍不住皱眉道:“出家人素来有好生之德,塔院终究是砖石堆砌的死物,方丈缘何要毁这生机盎然的园子修建塔院?”
“阿弥陀佛。”方丈捻动佛珠,说道:“济世度人需要有佛门道场,塔院建成可度化更多信众。至于这些牡丹的去留“
见对方仍有疑惑,方丈含笑道:“施主不觉这正是佛门善缘吗?若非我佛慈悲指引施主到此结缘,老衲又怎忍心毁坏这些有灵花草,去修建塔院?”
“方丈此言何意?”
“医者仁心济世,既有治人的良医,也该有医花的圣手。若施主愿收留这些牡丹,既能遂了敝寺扩建之愿,亦可令此花不伤性命”
欸?崔时元听完这话,刚准备好要和禅师辩论三天三宿的措辞瞬间咽了回去。
这样似乎也不是不行。
就这么,崔时元把那些牡丹小心伺候着,尽数挪回了本家。
此后数十年过去,一日里,崔时元忽然做了一梦,梦中有数名女子自称花国人士,前来拜访。
在梦境里,众女子皆认崔时元为兄长。
其中有一位气质清泠,眉目间颇有几分傲气的女子,特告知崔时元寿元将尽,需早作打算,若有未了心愿,她们姊妹也愿竭力相助。
当时崔时元正好接下了顾家小姐出嫁布设沿街花景的活计,于是便说道:“我别无它愿,只有一则,早年慈照寺牡丹劫,我为保护一片牡丹,与人产生争执,幸蒙顾家太夫人援手才免于祸殃。”
“而今日太夫人孙女出阁,我欲以家传秘法催百花齐放,贺淑女于归,以报当年恩情。”
为女子听闻此言,明显有些愣怔。
“此事倒也不难,兄长可先收拢各家花盆草木,择可信赖之人托付。只须谨记,待吉时过后定要按图归位,切莫错乱了主家盆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