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她尚只是一介襁褓婴儿,她不过就是被她人当了棋子罢了。
哪怕她昔年如何孝敬长辈,努力识文断字,努力讨长辈欢喜,都成了一纸笑话。
路泠月看向窗外,远远地瞧见路家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带着人走了过来,她叹着气,暗道:这一日,终是来了。
那嬷嬷方进门,瞧见路泠月还是昔日的仪态,讥道:“还当自己是刺史府的嫡出姑娘呢?”
“端什么千金的架子,不过就是个西贝货,白在府里头吃花了这么些年,竟也不知羞。”
“杨嬷嬷这话说得可笑,怎么我十四年前才方落地,就能有心计有能力跑到刺史府门前充做府中姑娘了不成?”
她虽非路家姑娘,但也容不得旁人随意折辱。
“我缘何会成为府中姑娘,我亦想问个清楚,心许我的亲生父母亦是身在高位者,眼下正在四处寻我觅我不得其踪呢。”
“我呸!”杨嬷嬷又啐了一口,道:“就你这样的,哪里会是个高门贵女!”
“可先时杨嬷嬷可是一口一个,姑娘最是端方知礼,真不愧是咱们刺史府的嫡出姑娘,就是比旁人家的要好。”
路泠月亦嘲讽道:“怎么,杨嬷嬷不记得了?”
“哦,也是,到底是奴婢,天生伺候人,便如那墙头枯草,随风而倒,本就不需要什么记性。”
“你!”杨嬷嬷作势要打,路泠月却先她一步上前,将自己的脸凑了过去。
“嬷嬷最好打在脸上,让通个刺史府的人都瞧瞧,府中奴籍随意责打府外良民,刺史府好大的规矩。”
“好好好!”杨嬷嬷连说了三个好字,怒道:“大人已经回府,现下就在正堂要见你,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路泠月被这几个婆子前后看着带走,心里却道,赶出去也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她虽非路家血脉,但十几年相处,她总觉得还是应当有些亲情在的。
只可惜,是她想岔了。
明明当年之事非她所愿,却人人都觉得是她硬生生抢走了真千金的一切。
十一月的青州,朔风卷落枝头枯黄树叶,那抹枯黄在半空中随风拍打滚落,像极了路泠月如今的处境。
路家正堂内,路刺史并路夫人,还有路家老太太,并路家二房夫人,都齐整整端坐在正堂之内。
路夫人瞧见路泠月身衫单薄,心下有些动容,道:“泠月,怎么不多加件衣裳。”
“多谢路夫人关切,民女无碍。”
听得路泠月如此疏离的语调,路夫人心中一阵酸涩。
“泠月,虽你不是我亲生的,但咱们这些年的母女情分还是在的。我已与夫君,还有婆母都商定了,就收你做义女,你还是府中姑娘。”
路泠月略笑了笑,道:“多谢夫人照拂,可我始终不姓路。”
她抬起头,看着堂内众人,道:“夫人寻回亲生女儿,是件大喜事。可是,若是日后总有闲言碎语,府中可还能安生?”
路泠月将目光扫过那位名义上的叔母,不说旁的,单是这位的子女,便不会少说。
路夫人瞧见她的目光,心下也明白过来。
“夫人,府中姑娘始终都是夫人与大人的亲生骨肉,你们骨肉分离这么些年,府中想要补偿姑娘,这是应当的。”
“这桩事虽非我之过,但我恬居路府嫡女之位十四年,着实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