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秦霜才道:“你担心我被杀了?”
秦河闭口不言。她连重复那个字都不想,害怕残酷的联想会出现在脑海。
谁知,秦霜悠悠道:“就算那种事发生了,也没什么。”
一股火气窜上来,秦河叫道:“姐姐!”
秦霜挥挥手,蛮不在意:“我的修为没问题,师尊和沈仙师不都给我看过了吗?你也知道的。”
这是真的,所以秦河也只是猜测。得到了回答,她勉强忍住,还是不满的神情:“如果不是这个。。。。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别的原因。”
秦霜靠上树干,手掌撑着下巴,点点头:“说说。”
“上上次,你出门回来,我听说了一件事。”秦河一副掌握大局的模样,还卖了个关子,似乎是指望罪魁祸首在她说出实情前,能够主动坦白,可惜没有。她只好继续道:“你把人家的戏摊子给掀了。”
秦霜不以为意:“不好好唱戏,只会弄一些骗人的勾当,掀他摊子都是轻的。”
秦河道:“也许他做错了,可人间自有律法,不该由咱们插手,你那样做事是不对的,师尊要是晓得了,会处罚你。你是不是担心这个,所以才心神不宁?”
要不是人家证据确凿,秦河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那些居民口中所描述的“恶霸”,居然真是自己的姐姐。她不仅砸了别人吃饭的玩意,还把人给打伤了,差点就落了个残疾。她们可以对妖邪下狠手,却是万万不能对百姓出手的,否则是坏了大规矩。
听完她对自己苦闷原因的猜测,秦霜像是听了个笑话,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继而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似无奈,又似庆幸,还有隐隐约约的苦涩。她想说话,却是说不出来,欲言又止,很快放弃,只一味摆摆手,想要挥开什么似的:“是,就当是这样吧。”
女人站的位置太高,大半面容都被遮掩了,导致阿昙并不能看清她的表情。不安盘旋在她的心底,她低沉着嗓音询问:“连师尊也不曾这样频繁出门猎妖,为何您要这样做呢?”
秦河也说道:“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她的姐姐向来是慢性子,能不着急去做的事情,就要无限期往后拖,出门猎妖更是只有不得不去的时候才会出发,且信念就是及时行乐,不贪不慌,还钟爱往人堆里凑热闹,整天都是笑嘻嘻的,看得人也不自觉跟着弯了眉眼。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搬离了崖山,辞别师尊与尘梦村村民,独自居住。还时不时就往外跑,就算没任务要做也主动去领,把自己弄到一身伤才回来,而最近,那种“勤奋”更是连师尊都看出不对劲了,问起来,却也得不到什么正经回答。
她们这次的跟踪计划,也是迫不得已。
秦霜盯住妹妹的眼,笃定道:“他们还跟你说了别的。”
来告状的村民不止有戏摊那些,还有别人,好几波,什么样的事都有。秦河听得脑袋大,相当困难地从中拼凑出姐姐的影子,却始终不敢相信。她道:“我没有都信。”
谁知,秦霜道:“信吧,那都是事实。”
秦河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叫道:“姐姐。”
秦霜道:“秦河,赞我的话,贬我的话,你都不必听。我们是姐妹,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若是有一日你的成就超过我,那无论我做过什么,我的所做作为,最终都就只剩下了好的那部分,大家都只会夸我了。”
秦河道:“你在说些什么啊。”
秦霜笑道:“我是说,我做不了什么美名远扬的好仙子了,但你可以。”
秦河一头雾水。喉咙又痒了,她强自压下,问道:“你不担心自己的名号被污浊吗?”
“那些伦常道理,是约束俗人的,你姐姐我可不是俗人,我是圣人,哈哈哈哈。”秦霜抬起手,指向西方:“往那个方向走十里,有一家客栈,你们去那歇着吧,别跟着我了。”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两人都下意识望去,只看到幽深的树林,再转回视线时,树上已没有了那道白色身影。
甩开了那两人,秦霜继续赶路。她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我还年轻,这把年纪若是死了,那就是天妒英才,那又如何呢?天要真看我不顺眼,我哪有还手之力?只能顺其自然了。”
师尊和沈仙师查不出什么,那是当然,秦霜的修为并没有出问题,真正需要调理的是她的心。
从她做错第一件事以来,“良心”与“道德”这两样东西不断从她心中流逝,她所面对依然是那个人间,但种种习以为常的观念都在迅速崩塌成无法挽救的废墟,同时,“同理心”也逐渐缺失,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惧在她的心中无限增生。
无情早晚会成为她人性的主基调,在那之前,她能做的只有完成自己的遗愿,然后死去。
秦霜一面不停歇地自言自语,一面找到了那个藏有草药的山洞。入洞前,她拿出所有武器,已打定主意,不管遇到什么,只要是来抢药的,管他是人是妖,全都杀掉。
不过,情况比预想中顺利。她绷着精神,深入洞穴,没看到一个人影。不多时,一片微光自洞中升起,书中所描述的草药,就生长在洞中裂谷的桥梁上。
那微弱的荧光,几乎让秦霜掉下泪来。只要有了这东西,就能让秦河与阿昙超出肉。体的限制与诅咒,真正翱翔了。
她踩上那座桥梁,听到了不详的裂声。
细小的石子从脚边滚落,掉进了下方看不清底部的万丈深渊。
秦霜瞥了眼裂谷,放轻脚步,接着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