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阻挡的破碎声传来,裂缝挤破墙壁,天地赤红。一道蓝色从面前闪过,慕千昙闭上眼,再睁开时,一只蓝金色大龙围在她身侧,那只眼睛与大殿都消失不见,幻境中,只剩了下一片苍白。
不远处,绮山依然坐在那里,盘香饮站在她身侧,她们背对着。慕千昙听见绮山的声音:“我并不知道神是否真的存在,我也不认为,那是修行的终点。”
盘香饮道:“但没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
绮山道:“也许我知道的还不够多。”
盘香饮握紧拳头,像是隐忍着怒气:“怎么才算是多呢?我们甚至不知道世上是否真的有神存在!为何要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东西!”
绮山道:“相信既有。”
盘香饮愤愤道:“我不信这种话。”
慕千昙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少女眉峰高高扬起,满面怒容,耳垂到脖颈的地方皆冲上了血色,手则搭在腰间的柴刀把上,用力握住,手背爆开青筋。
她没有见过盘香饮的小时候,只在这幻境中看过这么几个片段,那里的她,打遍天下无敌手,狂傲至极,没谁能让她变脸色,而就算脱出幻境,于真实世界中,盘香饮也没有显露出情绪过于激动的时候,她总是平稳的。慕千昙还是第一次瞧见她这般失控的模样。
绮山微微侧过脸,露出她耳畔的蓝色花朵,原来刚刚说话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她养在身边的花。
“只有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神,他们才能说服自己继续下去,若修仙终归是一条死路,他们将无法接受这样的失败。”
“不切实际的妄想,终究会有破灭的一天!”盘香饮不屑说着。
尽管用语言发泄了出来,她却依然不满足,未知的火焰在她胸腔中燃烧,以助于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用力打出一团灵力,被撕裂的空气带起劲风,撩动她的发,勾勒着坚毅的眼睛与脸颊。
“胡乱猜测,不如眼见为实!”她抽出柴刀,指向天:“待我杀去天上一瞥,看万民之上可有真仙!”
她冲向天空,云层舒卷。大地之上,北斗七星宫彻底决裂,分家的噩耗传遍整个修仙界,没人相信第一仙门会这么毫无预兆的崩裂。
重新归来的盘香饮,依然与绮山一同站在山巅,俯视着一切,曾经的覆灭预言成真,一批批迁移的人,填满了山的沟谷。是否在天上看到了什么,她没说出来,也就没有答案。
遥望着火光冲天,绮山道:“本想让你见证仙门的辉煌,却只让你看见了众仙陨落,我无法力挽狂澜,真抱歉。”
盘香饮将柔软的毯子盖在了绮山的肩膀,转身离去:“那便让我来。”
从此,天虞门拔地而起。
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历史,只能匆匆展示出几个画面,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谜团。这时,幻境突然暗下来,所有光芒消失不见,伸手不见五指。
慕千昙抬眸,在那黑暗的远方,看到了两道影子。
草地自脚下延伸出去,与那两道影子接洽,青绿色的光源也打在他们的脸上。那是两个稻草人,裹着看不见细节的黑衣,正急匆匆地赶路。
慕千昙蹙眉:“傀儡之术?”
裳熵否认:“他们都是人。”
慕千昙问:“什么说法。”
裳熵道:“想要心源幻境变得清晰具象,需要有足够多的材料。刚刚我们看到的那些,能够那么完整,是因为盘掌门与绮山仙子都在,才会如同亲身经历。但这一部分,显然不是。”
慕千昙道:“缺失的东西太多,所以连脸都没有,变成稻草人了?”
裳熵思索片刻,道:“这应当是封天齐的回忆,会是现在样子,说明这段记忆也不是他亲眼所见,他只是知道有些事发生了而已。”
“我明白了,”慕千昙点点头:“这是根据他脑中的故事所虚构出来的画面,就像是排练戏剧。”
裳熵语气严肃了些:“当心,不完整的幻境,意味着残缺的部分变多,危险也就更多了。”
那两只稻草人终于走到了近处,填充着干草的脸无法体现表情,但从气喘吁吁的状态来看,似乎颇为慌张无措。其中一人开了口,是一道男声:“那只魔物。。。它跑掉了?”
一听这个声音,慕千昙忽然想起方才集议大殿内的那场除魔会议,这声音就来自其中一位宫主,他们是少有的,夫妻共坐宫主之位。
果然,另一道是女声,冷冽道:“休得胡言,它就是死了!不管谁问起,都是死了!”
男人道:“可万一它找上门来呢?”
“那就再杀一次。”女人嗓音紧绷,压低了些:“它就消失在这片草地,接下来几日,你我各来一天,找到它,想办法清除。至于九神山那边。。。就先空着,直接封印了。”
男人濒临崩溃:“不行啊,不能这么做,万一被发现了,我们承担不起后果!”
“那我们的孩子呢!”女人陡然拔高声音,推了男人一把:“除魔之事没能办成,要是被追究起来,我们的宫主之位还要不要了?天齐她还生着病,没有钱,没有灵药,拿什么给她续命,你要眼睁睁看着她死掉吗?”
男人跪下来,抱住头,呜呜痛哭。女人蔑视着他,嗓音微哑:“你要是没有办法,那就听我的。”
慕千昙低下头,看向脚边的草地,用脚尖捻了一下:“那个东西,就是从这里逃亡并壮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