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有女孩小臂长,手掌宽的青鲤,肚子被豁开,两边的肉规规整整平铺在大石头上,腹部的内脏全部被摘出来,鱼骨被一根根完整抽出,摆在旁边,肉质丝毫没被破坏。
这等精细活,可不像是一个孩子能做出来的。
旅人觉得不可思议,再一抬头,看见女孩的脸,更是惊讶万分。
这个冷静分解着鱼骨肉的女孩,看样子只有三四岁的大小,且她的手中,没有任何利器。
她就是靠着还没有鱼儿大的小手,徒手将鱼剥开,切成了这幅样子。
旅人堪堪收回话梅,扶住草帽,心头惊叹,不禁向大娘问道:“这是你家的孩子?”
大娘瞥了眼女孩,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不是,这孩子无父无母,是虎仙养大的。”
旅人眼中不由得多了几丝敬畏:“虎仙?原来是仙人的孩子。”
“也不是,”大娘捶打着湿衣服,成堆泡沫推挤着,自大石上流下。她手肘撑住膝盖,回忆起来:“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小时候被放在盆里,顺流下来,被我们村人捡到。”
她用捶衣棒指了指小溪:“就这片地方。她刚来没多久,后山一只老虎闯进村子,把她叼走了。我们都以为她死定了,谁晓得,三年后,就前段时间,一个老猎户去后山,发现她还活着。”
旅人惊奇:“她被老虎叼走,还能独自在山中活了三年。”
“可不是吗?”大娘继续捶打衣服:“要不是被虎仙救了,怎么说这个道理呢。”
旅人道:“我想问问,她有名字吗?”
大娘道:“没名字,想怎么叫怎么叫。”
女孩抽出了最后一根鱼骨,搭在即将完成的鱼骨架上。最后缺失的部分,就这样被填补。
一只完整的骨架,仿佛直接从鱼身中剥离,其最细的地方,甚至都比不上头发丝,连镊子都别想捏起来,却能在女孩手中灵巧运动。
做完这些,女孩将鱼肉随手一扔,扑通入水,接着站起身,伸手入旅人怀中,把那包着话梅的纸包拿了出来,自行吃起来。
旅人与大娘对视,仰天大笑。
不远处,站在溪水表面的慕千昙眯了眯眼:“那个小孩是盘掌门?”
裳熵道:“以长相来看,是的。”
慕千昙道:“她管那位绮山仙子叫娘亲,我还以为她们是亲母女,原来不是,怪不得长得一点都不像,年龄怕是也对不上。”
裳熵动了动喉咙,俯下。身,贴着她耳边说道:“我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被集议大殿的所有人看到。”
“哦。”慕千昙应了声。
随着时间推移,小村子的全貌呈现在两人面前,黄土屋子,点缀在山脚下,小河边,牛吃草,人捕鱼,一派怡然景象。
这天,村中不知出了什么事,村民们皆行色匆匆,七嘴八舌讨论着“虎仙”。
一块足有两栋楼高的大石头,伫立在村子中央。几位村民围着它,拿住刻刀,摸索着,琢磨该如何下刀。慕千昙就站在他们旁边,听了一耳朵,大概知道是怎么个事了。
两年前,三岁的盘香饮被从后山发现,村民们都觉得她还活着是虎仙的功劳,认为此地终于有了神仙庇佑,所以,供起了虎仙庙。而今天,是打算塑一尊虎仙的神像。
有念头容易,但到了真正下手时,为不知该塑成什么样而发愁。
毕竟,虎仙是否真正存在,还是个谜团,唯一有可能见过她的,也就是盘香饮,只说那是个清丽的女子。那究竟是拥有法力的仙,还是生活在后山的普通凡人,这都说不清了。
就在村民们犯愁时,两年前曾路过此地的旅人,再一次经过,看见大石,问起缘由。得到答案后,又询问起盘香饮的下落。
“啊,那妮子。。。”村民刚说了个开头,就见一位少女大踏步走过来。
那少女身板直挺,双目炯炯,步子极大,行动如飞,不一会,就从巷子尽头走到大石边。她扶着石头,问道:“你们搬这个作甚。”
村民道:“为了塑虎仙神像。”
少女应当是刚干完活,额头与脖颈都有一层薄汗,浑身蒸腾着热气。她嗓音洪亮:“世间无仙。”
有一位村民向旅人悄悄说道:“这孩子做什么都不怕犯禁忌,她眼里就没有禁忌。”
旅人觉得有趣,高声道:“小姑娘,你来这做什么?”
少女说:“我来搬石头。我与人打赌,谁能搬起更重的石头,谁就能拿到那个最好看的鱼漂。”
村民道:“你去捡石头,去后山,那儿多得是,干嘛来这,这个要塑像用,可不是你能搬动的。。。。”
少女接下来的举动,让所有围观的村民都大吃一惊。
只见她弯下腰,岔开两腿,双手抱住大石块,接着,轻呵一声,那几十个大汉费尽千幸万苦所搬下山的石头,就这么被她轻而易举地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