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虽如此,仍一动不动,盯着徐崇朝直起身,耐心听他的解释。
“第下,卑职有罪。”
“哦?”成肃不动声色道,“你何罪之有?”
“从前或许无罪,但如今便要有了。”
“此话怎讲?”
“卑职要为罪臣求情。”
成肃眸色沉了沉:“你求我作甚?生杀予夺,皆是天子的旨意。”
徐崇朝仰头道:“可此人唯有第下能救得!”
成肃轻叩着几案,半晌道:“是何人?”
“是独孤灼的贵嫔,亦是卑职的阿姊。”
成肃迟疑了一瞬,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崇朝惭道:“我阿姊流落番邦,谁曾想竟进了独孤灼后宫。事已至此,卑职无颜面对第下,惟愿第下网开一面,放她一条生路。”
成肃皱起了眉头:“你说的是……丽娘?”
徐崇朝点头:“正是。”
见他神色紧张,成肃不禁笑了笑:“这无妨,没什么要紧。你骨肉团聚,合该是件大喜事。”
成之染松了一口气,徐崇朝却依旧长跪不起,道:“可卑职阿姊,为独孤灼诞下一子,如今已经六岁了。”
此言一出,连成肃也沉默了。
“阿蛮,独孤灼难逃一死,待我军押解回京,必将斩首于朱雀大航。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你难道忘了庾氏一族的下场?”
见徐崇朝目光含悲,成之染连忙分辩道:“这些事,阿兄岂会不明白!可人非草木,又岂能忍心看到家人骨肉分离?”
“我会命人好生照看她母子,至于其他事,等到了金陵再说。”
成肃说罢,便不再看徐崇朝。
半晌,徐崇朝深深一拜,起身告退。成之染正要追出去,忽而止住了脚步,侧身问成肃:“阿父为何如此?”
成肃闭上了眼睛,叹气道:“你要我如何?”
“阿蛮一家人颠沛流离,好不容易能骨肉团聚,阿父为何不肯放过一个孩童?”
“谁让他是独孤灼的孩子?”
“谁会在意他!”成之染气道,“如今兵荒马乱的,阿父只说他死于乱军,又有谁知晓?”
“他自己知晓!”成肃赫然睁开眼,道,“若是无知婴孩便罢了,那孩子已经六岁,他目睹国破家亡,心中又岂能无恨!你身在军中,岂能因一念之差,养虎遗患?”
成之染哑口无言,眼前倏忽闪过独孤明月决然坠楼的情形,一时间沮丧不已,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敌在腹心,焉能不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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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之染步出中堂,天色已然昏暗了。城中复归于宁静,在月下稍显得寂寥。大军在内城安营扎寨,来往不绝,却并无多少获胜的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