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通明,却照不亮书案后那张铁青扭曲的脸。知府大人此刻哪还有半分平日的官威,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在铺着昂贵绒毯的地上来回踱步,官袍下摆被他烦躁地踢得啪啪作响。他猛地抓起书案上一个精致的青玉笔洗,狠狠掼在地上!
“啪嚓!”一声脆响,碎片四溅,昂贵的墨汁溅污了地毯。
“废物!蠢货!一群没脑子的蠢猪!”知府从牙缝里挤出恶毒的咒骂,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而嘶哑变形,“死了!都死了干净!死就死吧!临死还要攀咬本官!那个该死的杂碎!他…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在菜市口喊出本官的名字!”
他想起探子回报的刑场情景,想起那光头海贼临死前声嘶力竭的“知府大人罩着”、“我要见知府”,就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都凉了半截!
他猛地停下脚步,双手撑在书案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惨白,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
“完了…完了…”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眼神涣散,充满了巨大的恐惧,“那么多人都听见了…一传十,十传百…捂不住的!捂不住的!万一传到督查使耳朵里,万一传到京城…本官…本官的乌纱帽…不!项上人头都保不住!”想到那可怕的后果,他肥胖的身体猛地一抖,几乎站立不稳。
何止是项上人头,只怕,只怕九族都不保啊。
“该死的海贼!死都死了还要拉本官下水!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本官…本官真是瞎了眼!”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怕,猛地又抓起一个砚台,高高举起,却终究没敢再砸下去——那是他花大价钱淘来的古物。
他只能无能狂怒地低吼,喉咙里出野兽般的嗬嗬声,像一头濒死的猪。
就在知府沉浸在巨大的恐惧和狂怒中,对着空气泄时,一道比夜色更幽暗的影子,如同没有重量的烟雾,无声无息地滑过戒备森严(对他而言)的知府衙门高墙。守卫的兵丁只觉得一阵微风拂过脖颈,疑惑地回头看看,却只看到摇曳的树影。
书房的门栓,对于那道影子而言形同虚设。几乎感觉不到气流的变化,沉重的书房门便悄然滑开一道缝隙,又迅合拢,仿佛从未开启。
知府背对着门,还在焦躁地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地咒骂着,对身后多了一个“人”毫无所觉。
季如歌,如同书房里一件原本就存在的摆设,静静立在阴影最浓的角落。她冰冷的目光扫过书案后失态狂怒的知府,扫过地上碎裂的笔洗和溅开的墨汁,眼里只有幸灾乐祸。
反噬了吧?活该啊。
她的视线精准地锁定书房内侧一面不起眼的博古架。目光如尺,在那看似摆放着普通古董瓷器的架子上下逡巡片刻,最终落在一个看似支撑架子的厚重紫檀木底座上。底座侧面,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的缝隙。
季如歌动了。她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抹残影,没有带起一丝风声,便已出现在博古架前。她没有去碰那些价值不菲的瓷器,指尖在紫檀木底座侧面那道缝隙处轻轻一按,一推。
“咔哒”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
底座侧面无声地弹开一块巴掌大的木板,露出里面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一股陈年纸张和金银特有的、混合着淡淡霉味的气息弥漫出来。
季如歌扫了一眼,看到里面的东西,眼睛亮了亮。
果然,书房里面有机关,机关里面装着都是这贪官很重要的东西。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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