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都碎了的人,你还指望他们能提刀上阵?还妄想他们承谁的情?记谁的恩?”
他语气中的轻蔑如同实质,“家世?旧部?呵!被我们弄进诏狱打成这般鬼样子的人,你还指望他们的家人和旧部能感激本王?只要放出去一个!只要有一个还有半口气,还有一张破嘴敢嚷嚷!敢捅出去半个字!”
宣王的唇边缓缓勾起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那笑容冰冷彻骨:“玄冥子,你觉得是你这身道袍结实,还是京城金吾卫的刀快?你觉得他们查到你头上需要几日?”
玄冥子浑身一震!
背脊瞬间窜上一股寒气,连头顶束着的道髻都似乎感觉到寒意僵硬。他方才那一点点基于政治考量的犹豫,瞬间被宣王这毫不留情的现实彻底碾碎。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危险的错误!这些人,早已不是人,而是滚烫的烙铁!是随时可能炸开的火药桶!
冷汗瞬间浸透了道袍内衬。他低下头,不敢再看宣王那洞察一切的眼神,声音干涩而紧绷:“是!是属下愚钝!被狗皮膏药糊了眼,思虑不周!王爷英明!确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灭口!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只有彻底从人间蒸发,才能掐灭一切风险!
宣王满意地看着他态度的转变,杀伐之气不再掩饰,命令简洁血腥:“斩草除根!一个不留。明日天亮之前,让他们五个——”
他抬手,对着虚空做了一个利落的劈砍动作,冷酷的眼中寒光一闪,“干干净净!剁了喂狗!你亲自办!”“狗”字咬得异常清晰。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仿佛已提前弥漫在口鼻之间。玄冥子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但他立刻深深俯首,斩钉截铁地应道:
“属下领命!绝不留半分痕迹!”
处置的决断已下,室内的气氛却没有丝毫缓和,反而更加沉重粘稠。
宣王缓步踱到主位那张铺着虎皮、唯一能称得上“椅子”的石台前,没有坐下。
他伸出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石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次轻响,都像是敲在密室的墙壁上,撞在玄冥子紧绷的神经上。
“京城……”
宣王缓缓抬起头,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密室的压抑,仿佛穿透了诏狱厚重的石壁,刺向那看不见的九重宫阙深处。
“工部、户部、太仆寺、巡防营这几日抓了多少人?抄了多少府邸?”宣王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动静太大了。大到连宫里最迟钝的那位,都该被吵醒了。”
他目光倏地转向玄冥子,如同两道冰锥:
“玄冥,你告诉本王。这京城官场,突然少了这么多人。这深宫里头那位爷,是真的毫不知情?还是说,他早就等着,看着,就等着这盘菜彻底端到他面前?”
玄冥子心头的寒意骤然加剧,一直凉到了脚底。
作为阴谋的最直接执行者之一,他当然清楚这几天他们掀起了多么可怕的腥风血雨!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百官更是人人自危。抓人、抄家、密捕……
这些动作疯狂蔓延,如同失控的野火,这本就是一步险棋!
“王爷明鉴!”玄冥子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也透出惊悸,“属下虽未曾亲阅那些书信内容,但按照王爷之前的交代,那些由不同渠道被安排出去的书信……”
他艰难地停顿了一下,迎上宣王冰冷审视的目光,豁出去般,用尽力气点破了那最致命的关键:
“恐怕正是那些人向王爷您效忠的投名状!”
“投名状”三个字,如同三道无形的雷霆,轰然劈落在这阴暗的密室之中!
烛火疯狂地摇曳,宣王那永远岿然不动的高大身影,在石壁上投下巨大的、剧烈晃动的阴影。
密不透风的密室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油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汹涌灌入,淹没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呼吸都变得艰难。
那些丢失的信件,如果是投名状,那它们此刻落到了谁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