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嫣撇了撇嘴,心知太后的令是不能明着违抗的。
她虽然骄纵,但这点分寸还在。“好吧好吧,”她把酒瓶随手扔在榻上,砸得软垫噗一声响,伸了个懒腰,“扫兴!鹿寒,改天再找你算账!”
她嘟囔着,也不整理仪容,赤着脚就往外走,锦袜在冰凉的青砖上留下一串湿痕。
“柳嬷嬷,带路吧!烦死了!”
柳嬷嬷一言不发,转身引路。鹿寒在她经过身边时,无意间抬起头,撞入那双苍老却异常冰冷、毫无波澜、几乎不像活人的眼睛里,心头猛地一寒,飞快地低下头去。
白马寺的后山门悄无声息地开启一条缝隙,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马车安静地候在那里。
紫嫣打着哈欠,不满地嘀咕:“这么晚还从后门走……”
却也没多想,被柳嬷嬷半扶半推地塞进了车厢。车帘落下,隔绝了山寺最后一点灯光。
车轮碾过山路石子的颠簸感并没能惊醒紫嫣越来越昏沉的意识。
那杯混合了鹿家梅子酿和她自己带来的烈酒的液体开始发挥可怕的效力,加上车厢角落里柳嬷嬷身上散发出的、极其轻微的、类似安神香的甜腻气息,她几乎是蜷缩在靠枕上的瞬间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没有梦,只有无尽的、浓稠的黑沉。
猛地一个剧烈颠簸。
紫嫣像被无形的鞭子抽醒,头痛欲裂地撞在硬木车壁上。她疼得嘶气,揉着撞痛的额角,茫然四顾。
车内漆黑一片。只有车帘缝隙透入一丝冰冷的月光。
不对!
不是回寝殿的路!
她猛地掀开车帘一角,刺目的月光涌入。
外面哪里是白马寺熟悉的松柏林?分明是荒凉的山间旷野!
夜色如墨,群山狰狞的轮廓如同蹲伏的巨兽。月光惨白,照着蜿蜒无尽、向着未知远方延伸的崎岖山道!
“停下!”紫嫣的尖叫撕裂了黑夜的死寂,带着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理解的愤怒,“这是哪里?!柳嬷嬷!你想做什么?!”
她像个受惊的野兽,凶狠地扑向对面黑暗里那个岿然不动的人影,“你在绑我去哪里?!”
黑暗中,柳嬷嬷的声音比这冰冷的月夜更加生硬,没有一丝起伏:“殿下息怒。并非老奴绑架,而是奉太后娘娘之命。”
“放屁!”紫嫣尖利地打断她,歇斯底里,“祖母怎会绑我?!我是堂堂郡主!谁敢绑我?你到底收了谁的银子?说!”
“殿下不再是郡主了。”柳嬷嬷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
紫嫣猛地僵住,所有的尖叫都哽在喉咙里。
黑暗中,她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逆流,四肢冰凉发麻。
足足过了几个僵硬死寂的呼吸,她才猛地爆发,声音因为极度恐惧和愤怒而尖利变调,甚至带上了哭腔:
“不是?!怎么可能?胡说八道!我是父皇亲封的紫嫣郡主!是宣王府独女!是皇祖母最疼爱的孙女!她怎么可能不要我?一定是你!你这老刁奴!你想害我!你想抢我的东西是不是?”
柳嬷嬷看着黑暗中那双因为恐惧和愤怒的眼睛,心口那股冰冷的麻木感蔓延开来。
她声音依旧平板,却透着一股绝望的疲惫:“殿下,老奴只执行太后的令谕。京城变天了!赢朔公公已到,太后娘娘已被控制,立刻就要被押解回京!娘娘豁出性命安排这一步,只想为您,为我们宣王府留下最后一丝血脉!您为何就是不肯睁开眼睛看看这刀已经架在脖子上的现实?”
“我不信!”紫嫣像疯了一样尖叫,试图扑上去撕打柳嬷嬷,“皇祖母不会被人控制!宣王府不会倒!我是郡主!我是最尊贵的……”
她的话语再次被无情切断!
“吁——!”
车辕上驾车的影子猛地勒紧缰绳!疾驰的马车在令人牙酸的刺耳摩擦声中硬生生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