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看你身段,像是个当兵的。”王禾并非是故意诈张九,而是真的敏锐地察觉到张九身上有一些寻常杂工所不具备的特质,恰好与他所熟悉的士卒有所重合。
“兴许。。。。。。是因为我曾做过随军民夫吧。”
王禾眉头微蹙,这个答案其实倒也在理,打仗从来不是只靠着军伍士卒,一场战争往往需要配备大量的随军民夫,而这些民夫跟着军伍时间长了,自然也会有所相像,他并未再多说什么,点头离去。
张九看着王禾离去的背影,确定对方没有再回头之后,一直紧绷的神经方才松懈下来,
“九郎啊,这个给你。”一名相对年长的老者走上前来,拿着一只荷叶包,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些细碎的土灰,“这是观音土,你不是说你肠胃不适吗?方才看你去茅房那么久,想来很是难受吧,你取一小些观音土在水中化开,随后一口气喝下去,便能止泻,然后明日呢你不用跟我们一个时辰过来,多睡会儿,休息休息,这下利我明白,那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没力气怎么干活?”
张九看着荷叶里裹着的土灰,当即点点头,接过来道:“多谢了。”
。。。。。。
深夜寂寥,张九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很晚才堪堪睡着,只是他刚进入梦乡,就感觉到呼吸困难。
一具没有脑袋的尸体就那样飘浮在他的面前,他曾听不少人说过,人死怨气未消,杀人者睡下之后,阳气衰减,这有怨气的厉鬼便会乘虚而入,尤其是那种初次杀人者,最是容易遇到这种情况。
不过。。。。。。
你他娘。。。。。。有什么资格有怨气?!
兴许是被张九这突如其来的怒气所震,那具飘浮的尸体立刻烟消云散,连带着张九视线中的一切,噩梦降临,这是这些年来,几乎夜夜都在发生的事情,只是自从杀了赵仁堂之后,变得更加真切。
“九郎!别睡了,赶快起来,吐蕃人又打过来了!”
熟悉的呼喊声催促张九快些起身,迷迷糊糊的张九当即披上衣服,跟着同伴们一起冲向城墙边,他们不是披甲执刃的正规士卒,只是一群辅助战斗的民夫,双方的喊杀声震耳欲聋,而他只是不断地帮着搬运箭支与石块,有士卒中箭倒地,他们便上前将伤员抬下城楼。
持续了数个时辰的进攻,终于在落日之前结束,而张九这些民夫的工作还未结束,虽然同样觉得筋疲力尽,但还是要帮忙烹煮食物,分发给每一名浴血奋战的士卒。
这种情况几乎是隔三差五的事情,吐蕃人一心就想啃下龟兹,而作为大唐守军,自然是寸步不让,在张九流亡至此成为民夫前,他们就已经这样打打停停,坚持了将近二十年,听说刚来时,这些人还都是壮年,如今却早已须发皆白。
张九终于分完食物,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粟汤,一边麻木地喝着一边看着那些疲惫的士卒各自回去住处,一名年长的士卒坐到张九身边,或许是因为光线昏暗,那张沾满了鲜血的脸让人看不真切。
“今日有些累了,不过还是可以看看昨日教你的刀术学得怎么样了。”
张九当即放下陶碗,拿起一边的树枝,开始挥舞起来,军中刀术不讲究花里胡哨,而是简单快速有效的杀人技,这也是张九所需要的。
看着张九练完刀法,那名老兵忍不住嘲笑起来:“平日里杀只鸡都手忙脚乱,还想着回去杀人报仇啊?”
“那你杀成了吗?”
“你说,你回去杀成了吗?”
“你的仇,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