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芗,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可安好?”郑擎亭柔声说道。
沉芗心中一惊——这可不是她所认知的父亲。父亲这个态度,是否意味着有大事发生?
但同时,又有一种根植于心灵深处的暖流,满满地涌了起来:在她人生最初的几年,她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那时候,她和父亲颠沛流离,父亲无论再苦再难,也始终带着她。
等她有确切的记忆起,父亲已经是时来运转,家慢慢地变大了,更大了,姨娘们越来越多,家丁越来越多,终于有了弟弟,妹妹们也越来越多。。。渐渐地,父亲身上的暖意稀薄到让她无从察觉,她眼中的父亲,和外人眼中的父亲是一样的:是大权独揽、手段通天、高深莫测的郑擎亭。
所以,今日的郑擎亭,用一种父亲的模样走进她的“盈动阁”,这让沉芗有些许感动,但更多的还是紧张,仿佛虚空中张开了一只无形的手,悬于空中,随时要抓过来。
“爹爹,我很好,感谢爹爹这几年来的教诲。”沉芗的回答中规中矩。
“可惜你不是男儿身,否则我这份家业,定然是要交到你手上的。”郑擎亭淡淡地说道,语气中有不满,有叹惋,也有真挚。
“纵然不是男儿身,我也能成为爹爹的飞鸿羽翼。”沉芗稳稳说道。
“你可知为父的志向?”郑擎亭像下了某种决心一般,语调也变得冷峻了起来。
“爹爹将书斋取名天下居,志向自然是商行天下。”
“当下这世道,以为父目前的手段,恐怕是无法达成了。”
“如连爹爹都无法达成商行天下,那这天下便无人做到。爹爹无须介怀。”沉芗的心越跳越快,她已经察觉到父亲来此的目的。
“今日,出现了一个转机。若能抓住这个专机,我的愿望便有实现的可能。”郑擎亭说。
“请爹爹细说。”
话到了嘴边,郑擎亭却突然停了下来,他盯着沉芗的眼睛,重重说了一句:
“你已到婚配的年纪,该许一户人家了。”
郑擎亭经商多年,自然有读人之术,他就想看沉芗对此事的反应如何。但还没等沉芗有所反应,这屋内却先响起了清脆的茶盏摔裂的声音。
“啪!!!”
摔破茶盏的是瓷宝,原本她正抹好了茶端上来,听郑擎亭讲出这么一句,一时心惊,就打碎了茶碗。
瓷宝连连道歉,收拾一地狼藉,沉芗也借这个当口,将悬着的心稍稍放平了一些。
假设这是一场对弈,那对方如今已出招了,自己首先不能慌乱,须先看清对方的进攻再做打算。——这是沉芗在闺中,在天下居所悟出的处世之道。
“爹爹想将我许配给谁?”
然而此刻,郑擎亭的心思已经变了。
郑擎亭原本觉得,以女儿对他的崇敬,以女儿的聪慧、明事理,八成是会认可爹爹为她择夫君的。但瓷宝刚刚的反应,已经让他意识到一点:
“沉芗这丫头已有心上人,而这件事瓷宝是知道的。”
如此一来,情势就复杂了起来。
“我郑擎亭的女儿,绝非逆来顺受的寻常女子;她若心中有情郎,此事就会棘手。”
此刻,当父女二人再次对望,气氛已与起初那“父慈女孝”完全不同;是双方各有思量,各有对策,准备好好对弈这一局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