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儿昨夜尿没尿床啊?”
“爹爹,安儿没有。”
“爹爹的安儿真乖。”
对着小呈安胖嘟嘟的脸颊亲香了两口,看他伸出小肉手又指指自个另边脸颊,陈今昭难得轻松的舒展眉眼。
这时陈母发话了:“好了,时辰不早了,也快用饭罢。”
说着就抱起了小呈安到对面坐下,“乖,爹爹一会去上值,莫要打扰她用饭。”
“好的,阿奶。”
“真乖。”
去骡马市租赁骡车的长庚正好回来了,陈母简单询问两句,就招呼他赶紧过来用膳。
长庚是家生子,三代都在陈今昭的外祖父这一脉伺候着,他们一家最是忠心不过。可惜当年来京途中,长庚父母染病去了,留下了当时年纪还小的长庚。这些年长庚一直跟着陈今昭忙前跑后,尽心竭力,多年下来陈家人也将他当半个子侄看待。
“少爷,得亏骡马市还正常开着,过去的时候我心里头一直忐忑,万幸一切顺利。”长庚落座后仍是满脸庆幸,“只不过马车少了大半,很多府上的下人们只能退而求其次选那骡车驴车。也得亏骡马行的人还讲诚信,没将咱租赁的骡车高价转租给他人,否则就麻烦了。”
买骡车贵,养骡子麻烦,以陈家目前的情况买不起也养不起,所以陈今昭在京为官的这两年,都是在骡马市租赁骡车来使用。订好了骡车,半年一交租,连续两年未曾间断。
租赁骡车可不是个小费用,他们家每年在这上面的花费可不少。
陈母双手合十拜了拜,“苍天保佑,还算那骡马行的人有良心。”
一家人开始用早饭。
其间陈母不时的给陈今昭夹菜,稚鱼也忙不迭夹肉递过去,就连从来低头默不作声的幺娘也将她面前的点心夹了一块过来。
陈今昭默默用着,并未推辞,全都慢慢吃下了肚。
用完了饭,陈母不假人手,拿过木梳亲自给陈今昭束发。齿木梳开乌黑浓密的青丝,陈母用手仔仔细细的拢着,不让一丝一缕有所散乱。
幺娘按照陈母吩咐,从陈母的压箱底里找出了一纹理细腻光泽通透的墨玉冠。陈母接过墨玉冠将发束于其中,口中不在意的说着:“留来留去做什么,东西不就是拿来给人用的。”
陈今昭没作声,只是收回了那一瞬间惊怔的目光。
她知道这枚墨玉冠,那是陈母当年好不容易保留下来的,一直被妥当珍藏了好些年,本是要在她行弱冠之礼时用的。
厅堂里寂了下来,陈母拿过玉簪,颤手插进了浓密乌发,箍住墨玉冠。
君子温润如玉,皎如玉树。
她望着厅堂垂眸静坐的儿郎,身姿如松,神清骨秀。青色的官服洗得褪色,萧萧荡荡,拢着那清清瘦瘦的身子。
忍不住伸手去摸那白璧一般的脸,因着这些年不敢多食,脸颊清瘦的没多少肉,摸上去都让人觉得可怜。
陈母看了这张脸很久,突然用力将人揽进怀里,大口喘着气,闭眼止不住的流泪。此时此刻,内心的激荡让她很想将这些年来的愧欠喊出口,可最终张张合合的嘴,只流出几些压抑的哽咽声。
陈今昭回抱了她娘,轻拍拍她的背,无声叹口气。却也没有多言,只和缓温声道:“娘,备好晚膳等我回来。”
一直到骡车远去许久,掀开破旧车帘,陈今昭仍能瞧见永宁胡同口那旧灯笼发出的微光。她知道,那是她家人依旧提灯立在胡同口,依依不舍的目送她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