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本知县要见到所有账簿、契约。若有半点差池,苏氏满门,都与这逆子同罪。”
他转身时,官袍下摆扫落供桌上的烛台,火苗“腾”地窜上族谱,干燥的纸张迅速被点燃。
苏淳望着孙子泪流满面的小脸,又看着被火焰吞噬的族谱,心中满是绝望与悲愤。
祠堂内弥漫着呛人的烟雾。
苏淳无力地瘫倒在地,沙哑着声音:“我我答应你”
此言一出,苏氏宗祠之外围观的族人顿时纷纷哭了起来。
“哈哈哈哈!”陈知易大笑着走出苏氏宗祠,眼神还特意扫过,那些带着仇恨的目光顿时纷纷低头,不敢与他对视,这让他更加得意起来。
春风得意马蹄疾。
陈知易换乘马匹,一路回到县衙。
随后两天,他收到了苏氏整理过来的资料,便是苏氏在眉州的店铺以及各式生意。
他看了一遍,还是有些不满意,跟送资料过来的苏河呵斥道:“这些店铺里的货物存货怎么这么少!
还有,进货渠道怎么没有写清楚?另外,柜上的存钱呢,怎么都不见这部分?”
陈知易将账簿狠狠摔在案几上,墨砚里的残墨溅在苏河惨白的脸上。
“好个苏氏,竟敢糊弄本官!”他一脚踢翻太师椅,官靴踏过满地狼藉逼近苏河,“绸缎庄库房空了三分之一,竹编坊的精品存货不翼而飞,当本官是瞎了不成?”
苏河扑通跪地,额角在青砖上磕出闷响:“县尊明察!绸缎庄上个月遭了贼,竹编坊……竹编坊的精品本就是应老主顾的急单……”
话音未落,陈知易的折扇已重重砸在他肩头,竹骨应声而断。
“贼偷得倒蹊跷,专挑值钱的拿?”陈知易抓起账簿甩在苏河脸上,纸页哗啦啦散开,“进货渠道写得含糊其辞,银钱往来账目不清——苏河,你当这是给自家记糊涂账?”
他忽然凑近,腐臭的呼吸喷在苏河脸上,“听说苏氏还有座窑厂,烧的全是珍贵的瓷器?”
苏河浑身如坠冰窖,额头冷汗混着血水往下淌。
那座窑厂是苏氏最后的家底,烧的全是名贵瓷器,若被陈知易染指……
“县尊,那窑厂不过是……”他说不下去了,因为瓷厂乃是前些年苏允给苏氏置办的产业,这会儿若是说起苏允,更可能被直接没收,还可能被当成通贼的证据。
“不过是什么?”陈知易猛地揪住苏河衣领,“三日后,窑厂的地契、窑工名册,还有所有成品、半成品,尽数送到县衙。”
他随手将苏河掼在地上,又踢了一脚案几上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滚落满地,“少一件,本知县就拆了苏氏宗祠的房梁!”
苏河连滚带爬地退到门口,正撞见陈知易的师爷抱着一摞文书进来。
“大人,眉州知府传来加急公文,说……”师爷瞥见地上的苏河,话音戛然而止。
陈知易慢条斯理地整了整官袍,突然狞笑一声:“告诉知府大人,苏氏勾结匪类,私藏违禁物,本县正彻查呢。”
他一脚踩住苏河的手,听着骨头碎裂的脆响,“苏河,回去告诉苏淳,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敢藏半点东西,苏氏满门,一个都别想活!”
苏河连滚带爬逃出县衙时,暮色已染红了半边天。
他望着空荡荡的街巷,突然想起幼时祖父带着他在宗祠祭祖,牌位前的长明灯永远明亮。
如今,那盏灯怕是要彻底熄灭了。
苏河走在街巷之上,走着走着,忽而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哭,既是为他亲兄弟苏沆而哭,也为宗族而哭。
……
师爷安静看着苏河失魂落魄走出县衙,随后才跟陈知易道:“县尊,知府加急公文,让眉山县筹集粮草,弓箭手也要及时操练起来,随时等候州里的调拨。”
陈知易闻言诧异,刚端起的茶盏重重磕在檀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溅在他绣着金线云纹的袖口,烫出深色的痕迹。
“好端端的筹什么粮草?莫不是吐蕃蛮子又犯境了?”
他扯过师爷手中的公文,指甲不自觉地抠进宣纸边缘,眯着眼逐字逐句看下去。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公文上,将“苏允”二字照得格外刺目,他原本嚣张的脸色突然像被霜打的茄子,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连脖颈处青筋都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