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弹动了一下。
紧跟着是极沉,极浊的呼吸声。
趴伏在地上的陆敖,已经清醒过来了,只他仰向上的那一侧脸颊,眼角处结了很厚一层血痂。撕拉伤口的痛感,还有随着知觉恢复眼球的顿痛感,让他几次尝试,都没有将眼睛睁开。
鼻尖有很重的机油和血腥味。
在勉力将被血水黏在一起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后,陆敖终于看清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一个废弃的厂房。
他回忆自己昏过去前的事。
家里生意不顺,他跟景烁他们也闹的很难看。他心烦意乱,靠在车上抽烟,从身后来了一辆机车,用强光扫他,他当时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在一片强光中,他被人用棍棒狠狠击倒了。
“!”
本来想借着手肘从地上爬起来的陆敖,脸上又传来一阵锐利的痛楚,此时他才觉察,被自己压在脸颊下的异物感,不是碎石子,而是碎玻璃。
血从伤口慢慢渗透出来。
坐起身,用满是灰尘的掌心按了一下伤处后,陆敖才觉察到,这个废弃的厂房并不是空无一人。一个人背对着他,趴在已经只剩下了框架的窗户前。
对方正在打电话。
察觉到他的目光,趴在窗户上的男人回了一下头。
因为背光,陆敖并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知道对方是谁。
对他的苏醒,对方并不戒备,只看了他一眼后,就转回去继续打电话了。
这通电话,也没有持续太久,三分钟后,男人收起手机,提起靠在机车上的球棍,向他走了过来。
“怎么不跑?”
从光亮处走过来的人,五官在昏暗中,慢慢清晰起来了。
陆敖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
如此受害的角度,他竟然裂开嘴唇笑了起来。
他当然应该笑——
“还记仇呢?”
上个月江尹一回来了武汉。跟上一次离开武汉相比,他这次回来要风光很多。
‘江老板’。人家这么叫他。
他还是人家副市长饭局上的座上宾。
他真风光死了。钱权开道,连傅乘光都不敢捋他的锋芒。
才几年啊。
在那个陆敖送了不少礼才进去的饭局上,座上宾的江尹一,连个正眼也没看他。他身边坐了个男的,上海来的,陆敖知道是他如今的靠山,是让傅乘光都不敢轻举妄动的人物。那场饭局,他几失望,几失落喔,还以为江尹一就这么轻飘飘的,把他当一粒灰尘一样,从从前的记忆里掸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