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知父亲死讯以来,她憋着一口气一心报仇,可眼下顾晏已除。
她亲手杀了他,却不如想象中的快意。
那一瞬间说不清是何滋味,只在一瞬过后,她像是彻底脱离了这个世间,昏沉的两日,更如陷入一个漆黑的深不见底的幽潭。
没有光,没有梦,没有痛苦。
只有无尽的虚无。
可醒来的一瞬,意识回笼,她又变成了崔黛归,所有的记忆都夹着痛苦一并涌来。
这世间好似什么也没变。
逝去的人不会回来,该走散的终将走散。
她不知道,此刻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从前阿娘在边关苦熬,明明饿得活不下去,却不肯回头,明明父亲寻了多年,却偏偏见不到最后一面。”
崔黛归缓缓说着,“阿娘在时,我是有娘生没爹养的杂种,后来阿娘死了,父亲领我回家,我又变成了野蛮不受管教的私女,可现在。。。。。。他们都走了。。。。。。”
“我没有家了。”
“陆郎君,天大地大,我不知该往哪去了。”
看着面前流着泪却还强笑着说话的姑娘,陆徽之涩然开口:“蛮蛮,世间苦厄良多,逝者不可追,你会有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新的家,一个自由自在的未来。。。。。。”
他知道这话显得苍白,可他此前并未安慰过女子。
此刻明明心中难受万分,却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才会让她好受些。
只是抬头望一眼前方,认真道:“我会陪着你,我们都会陪着你。”
“赔什么?”
身后兰香同城门校尉交涉完,走过来,“有娘娘信物在,入城而已,不需赔什么东西!”
她领了崔黛归入城。
崔黛归垂下头,余光却瞟到,那城门校尉分明背过身去,竟是一眼也不打算窥视。
心中不由诧异。
嘉帝晚年好男风,两世以来皆未更改,张乐容做了什么受宠至此?
一路行至东西交汇的大街时,崔黛归脸色犹豫。
兰香看在眼里,心中闪过一丝怜悯,却笑道:“娘娘有言,必要先带了姑娘入宫,一切事,姑娘入宫自见分晓!”
话已至此,崔黛归便咽下了要先回府一趟的请求。
陆徽之过府门而不入,去紫宸殿觐见复命时,崔黛归也进了张乐容的含凉殿。
阔别数月,再见张乐容时,她已是一身华丽宫装,头上云髻层叠,插金钗戴凤冠,满身华贵艳压牡丹。
崔黛归这瞬间竟生出近乡情怯来,呆在原地。
还是张乐容剁了脚,“终于等到你了!这是做什么?不认识了?”
这一下,崔黛归才找回从前那个熟悉的张乐容。
不禁也笑了,“宫中的日子,可有受刁难委屈?”
“谁敢刁难我啊!”
张乐容牵了她往贵妃榻上坐下,“你不必替我担忧,倒是你,侯爷一事,我有话同你说。”
她的面色变得凝重,张了口要说话,却在瞧见崔黛归那张憔悴的脸时一顿。
“还没用膳罢?差点忘了——”
她扬声,“香兰,快叫百味楼的徐厨子做顿好的!”
“先说正事。。。百味楼的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