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兴致索然地把玩了一会儿,下一刻,便将黑漆的枪口用力抵住下颚,苍白修长的脖颈陷下一个弧度,青年仰头看着天花板,垂落的发梢在空中晃动,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来。
“那么——最后一发。”
温千华唇瓣相触,发出一个砰的气音,巨大的枪鸣紧随而至,而后一切都仿佛凝固,青年靠在椅子上,很久都没有动作。
枪口沿着他滑落的手指向地面。
“哈哈哈哈哈——”
人影捂着眼睛,肩膀颤抖,仿佛难以自制似的,大笑出声。
半晌,温千华终于止了笑,慢悠悠地站起来,把手枪丢到桌上,倚在桌沿,垂目看向下方的人群。
他轻轻说:
“小池,我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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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摆脱了沈锦熙的“盛情”邀约,池殊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已经近凌晨一点。
他洗了个澡,把房间温度调到比体感更低的位置,然后裹上被子,开始睡觉。
果不其然失眠了。
他在床上闭着眼睛躺了一个小时,又睁开眼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发呆发了一个小时,终于受不了了,一个打挺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
空调温度打得太低,但遥控器太远,池殊懒得去拿,就抱着腿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困意惺忪的脸。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很轻,宛如树叶的影子被风抚弄过,但他还是清晰地听见了。酒店的房间隔音很好,不可能来自外界,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
池殊抱着枕头,侧身倚在床头板,失焦的双目看着面前无边的黑,那仿佛凝为实质,均匀地飘散在空气里,而他是深海里一尾失去方向的鱼。
他的沉默犹如一种心照不宣的默许,助长黑暗中某些事物的滋生,窸窸窣窣的声音更明显了,有时来自房间的另一头,有时又仿佛贴着他的耳根,池殊一动也不动,除了许久才会眨动一下的双眼,看上去犹如一具凝固的雕像。
过了好久,青年的声音才轻轻响起:“你来了啊。”
一道高大漆黑的影子正站在床边。
池殊没有回头,轻轻闭上沉重的眼皮,在他的周围,漆黑的东西犹如蛇类盘亘在巢穴,布满家具的表面,将整个房间圈占为自己的领地。
余渊的目光不受黑暗与视角的阻隔,能清晰地看见那人蜷缩着身子靠在床头,裹得像个蝉蛹,只露出几缕凌乱的发丝和小半张白皙的脸,青年长睫低垂,眼底的青黑犹为明显,宛如蝴蝶休憩垂下的翅膀。
他闭着眼睛,呼吸平稳,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
“异渊不会发现你吗?”他问。
“异渊对第二世界的管控不如副本内,夜晚更是。我可以短暂地出现一会儿。”
如果池殊能看见,便会意识到自己与对方此刻的距离是多么危险。
男人坐在床沿,骨感苍白的大手将床面撑下一个弧度,冷峻的面容显出一种非人的、尖锐的俊美,他倾身向前,那双兽瞳般深邃晦暗的眼睛注视着池殊的面容,姿势几乎将青年圈进怀中。
池殊恹恹地低着头,把被子裹得紧了些,他微微撑开眼皮,困倦的眸子在发丝后显得有几分慵懒的迷离。
人类的肉眼无法穿过黑暗,自然也没能觉察到逼近的危险,他向来敏锐的感官也变得格外迟钝,意识到这点后,男人的目光愈发肆无忌惮。
无形的触手在周围流动,余渊感受到对方体温细微的变化,说:“你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