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鲜少有人光顾的瑰丽奇迹,被祝鸣几乎烧成了废墟。
回顾四周,祝鸣心虚地背着手哼曲儿,不能怪自己,那只能怪殷钰了。
云走川身体仍麻着,坐在地上休息。
祭台最上方是个方形的台子,地下是一圈套一圈圆形的底座。
祝鸣走上去,到被藤蔓植被覆盖淹没的高台,越往上植株生长的越细密,她没敢上来就放火,上头是凸起的,被植株紧紧包裹着什么东西,祝鸣怕给她们老云家烧坏了。
她举了小小的高温火焰匕首,细致地清理祭台。
龙骨巨大的头颅就在这里,张开的上颚要是落下来,能将祭台连同两个人一块吞进嘴巴里。
但祂轻易是落不下来的,恣肆生长的植株像被他呕出来似的从头骨深处涌出,它们纠缠着支撑起了这头骨大张的嘴巴。
祝鸣甚至怀疑,龙骨的嘴巴一开始是闭着的,是被这些植株硬生生撑开的,要是死亡的时候都不闭嘴未免也太啰嗦了吧。
龙骨是山窟内唯一的光源。
祝鸣也可以发光,她的火光炽热滚烫,很明亮也很危险,一旦靠近就会受伤,一不小心就会化为灰烬。
龙骨的光不一样,很柔和,白莹莹的并不刺眼,站在祭台上方光晕内部,身上的擦伤与疲累好似旱地逢甘霖被一点点滋润治愈了。
祝鸣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嗓音都正常了许多,这不是幻觉。
古老的巨龙死去了,祂的身躯日益腐烂,每一滴血肉每一寸辉光都在滋养这座大山,山里开始焕发新的生机,于是生出眼见的奇迹。
这里其实很安静,是祝鸣和云走川这两个不速之客破坏了平衡。
祝鸣甚至不知悔改,得到滋养后继续破坏这里的生态,她扯断了缠在祭台上方的藤蔓和草叶,草汁流出,气味馥郁,一窝虫子窸窸窣窣地爬出来,惊慌地向四周逃窜。
这看起来最重要的地方,反倒很少出现危险。
祝鸣这次耐心了点,也温柔了点,等虫子跑完了,才继续切割焚烧祭台上的植被。
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来:“喂。”
祝鸣愣了下。
声音像个年幼的小姑娘似,轻轻的,细细的,带着点山里的口音:“能不折断我吗。”
祝鸣:“……”
云走川拖着酸麻的身体跑上来:“谁啊老板?”
祝鸣挪开手,匕首刚才对着一朵纤弱的淡蓝色的花朵,看起来像一朵染了色的昙花,花瓣很轻薄,微微下垂,下方连着一根平平无奇的茎儿,说话的时候一颤一颤的,像是很想逃跑一样。
她不仅是一朵花,她的分枝蔓延,细细看去有一大片,最后一同收束进龙骨深处。
她应该是个妖精,一个很纯净的花妖精,也不稀奇,这种地方,出现妖精才是合理的。
妖精,这个人类定义的词语,可以简单地理解成一种在除人类外原物种基础上进化觉醒了的生物。
勤勤恳恳驮着云走川到祭台附近又含恨退场遍体烧伤的紫花藤蔓也应当是个妖精,能一跳许多米远看像人还有一定智慧的巨虫,也可以当成一种妖精。
巨虫群体都进化了,再过许多年,说不定真有人类一样聪明了,到时候人们可能就不叫它们妖精了,而是叫虫人。猿人和虫人,谁看谁是妖精?想想也蛮有意思的。
在此时的此地,淡蓝昙花是除猿人和龙骨灵魂(如果还在的话)外沟通程度最高,智慧也最高的生物,如果可以,祝鸣也不想伤害她。
这朵花儿,这朵灵性轻盈的花儿,微微颤抖着转向云走川,惊呼了一下:“是你呀。”
云走川诧异不已,流露出一点惊喜:“你认识我?还是认识我妈妈?”
淡蓝昙花不说话了,昂起的花朵沉默着下垂,在祭台上随着风烟轻轻摇曳。焦土狼烟里,她看起来那么柔弱,清纯,无害,云走川和祝鸣都不太想伤害一个连化形都做不到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