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裴忌从没这样背过谁,对李道生,他掐过摸过抱过强迫过,坏事做尽,也难以寻得几份温馨。
宫中这青石板搭成的路,他一次一次又一次,不知走过多少遍了,若是回想起来,只有惨淡的血迹,强烈弥漫在两人之间的不甘,还有含蕴与唇齿之间,对对方的怨恨。
李道生也怨他。
他也恨。
如今这么背来,裴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背上趴着的这具身体有多轻,多瘦,又在朝堂上要面对明枪暗箭,离了朝堂也不能松上一口气,还要被他这样的无赖地痞,没完没了地纠缠。
有个问题,他多少次欲言又止想问出来,又因为觉得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而收回,在这一刻,他背着这个人的这一刻,那种想要得到答案的欲望又强烈起来。
他的脚步慢下来,抬头看着不远处宫闱上那盏新挂上去的灯,青色的火光在他眼里跃动,他嘴唇动了动,才终于道:“小九公公,若是不顾你的那些野心,就这么把你困在我身边,你会恨我吗?”
身上的人明显顿了一下,他垂下眸,用快要冻僵的左手轻掐住裴忌的脖子,虎口刚好抵在男人的喉结上,触感明显,仿佛真的会要了裴忌的命似的。
但李道生凑近了一点,手上的动作却始终没有真的收紧,而只像在他耳畔说出这句话一样轻:“……我会亲自杀了你。”
裴忌愣了一愣,突然低下头,唇角挑起来,甚至用嘶哑的嗓音笑出声,难得带上了几份真心实意的味道:“……好。”
“公公,”他也学着他那样的语气,轻轻地喊他,又接着说,“我会等着那一天。”
。
老皇帝的生辰就挨着新年,眨眨眼的功夫,元夕节大典就又要操办起来了。
不过皇帝的寿宴也就罢了,像这种还要祭祀祖庙的隆重时日,宫中的席位人满为患,谁都要来参一脚,是最轮不上裴忌这种质子的。
他本来也不在乎这些虚名席位,若是老皇帝突然想起来,就又要想办法哄一番皇帝,连着几次出头,恐怕要遭人记恨。
如今被遗忘在一边也好,他就不用再费这些心思去准备些什么,也有时间好好盯一盯李道生。
没想到,这么一盯,还真盯到李道生又见了三皇子一次,只是这次不等他发疯,李道生自己就先染了风寒,病倒了。
越是临近新春,底下的人越忙碌,身子骨稍微差些的,自然也更容易染上些疾病。
李道生身子骨倒不算差,只是早年间忍饥挨饿,总吃不饱,到现在也还没有养好,太瘦,便更容易怕冷。
这几日降温降得太快,饶是裴忌这般年轻气盛的都察觉到了几分寒意,李道生身体扛不住也实属正常,骨子里发冷了一天,到晚上裴忌把他拉进自己怀里时,才骤然发现他的身体滚烫。
裴忌眼神微变,甚至低下头,用嘴唇试了试他脸颊的温度,唇边的弧度却毫无温度:“公公这是怎么了……?”
“烫得就像……”他浅浅挑着唇,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去形容刚刚嘴上的触感,“一块烧红的烙铁。”
李道生这才察觉到身体有些不舒服,一阵热一阵冷,脑袋昏昏沉沉的,四肢也没什么力气,在这种时候,他甚至会感觉裴忌的嘴唇都是冰凉的。
凭着本能,李道生双手抵在裴忌胸前,想把人往外推一点,只可惜没病的时候还能挣扎一二,病了就是没力气,如此软绵绵的力道,对裴忌来说,跟小猫在身上踩了两脚没什么区别。
裴忌看上去有些冷冰冰的,显然心里还压抑着李道生去见旁人的那股怨气,然而终究还是有些诧异。
毕竟他从不曾见到李道生生病时的模样,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幅光景:皮肤愈发苍白,薄得好像灯光一照就能看见里面青白的血管,脸颊上却有两抹酡红的粉晕,连眼周都沾染上,不像是生病,倒像是显露出了几分醉态。
或许这么想有些玩世不恭或者不近人情,但对裴忌来说,低下头,看见怀中人这样一幅情态,实在是有些过于昳丽了。
一点也不像在生病,倒像是喝醉了在故意勾引人似的。
裴忌心中的感觉便逐渐开始变得怪异,他的怨气还没有消,所以眼尾呈现出来的状态便总显得有些冰冷,但他又没有混帐到如同上一世一样,或许真的会在这种时候去折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