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蒋三还在床上起不来的时候,分家一事尘埃落定。
问题是,蒋三根本不想分。
住在祖宅里多好?大厨房是公共的,不用自己掏钱,院子里比大哥、二哥那里多的二十多张嘴都能喂饱。手上不宽裕了,直接去找管家支账。阿父、阿兄那里有什么好东西,他看上了,就能拿走。
这还不算。蒋家宅子坐落在方城最繁华的地方,去哪里都方便。
分给他的小宅子,不能说不好。甚至空间更大、更适合他那十几个姨娘、侧君带着各自孩子住,可一旦搬出去,他就不再是蒋家三郎,而是自立门户……
钱成了有数的,许多便宜再占不上。蒋三当然不想点头。
问题是,听到消息,再要反对,已经来不及了。
院子里许多女人、哥儿完全不知道蒋三这些想法,还在欢天喜地准备搬家。蒋三顶着一张猪头脸捶床:“快把我大哥叫来!叫来!”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不管蒋大郎、蒋三之间是否会争端,蒋玄拿着城中另一处宅子的地契,用最快的速度,带着杨清笙离开。
他们夫夫二人,带上春桃、秋霜两个丫鬟,还有夏竹、冬松两个小厮。再加上暂住的客人沈轶师兄弟,一共八人,满打满算坐了辆马车。另有杨清笙指点蒋玄收拾出来的各种家用,又装了一车。在族老的见证下分好家、签了契以后,三辆车子低调又迅速地走了。
杨清笙扶着肚子,坐在马车窗边,朝外间看。春桃给他倒茶,夏竹则在外面和车夫讲话。蒋玄看着身前的哥儿,只觉得郁躁了数日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他其实还是觉得愧疚。自己没有给清笙讨到公道,不能真正惩治蒋三。但清笙这会儿安然无恙,蒋三没三两个月下不了床。从这个角度想,蒋玄心气多少能平复些。
他轻声和杨清笙讲话,说:"等过去以后,再找人牙买几个婆子。那边院子是三进的,没祖宅大,但光是四个人,应该也忙不过来。"
杨清笙倒是有不同看法,说:"买婆子作甚?"停一停,低头摸摸肚子,"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喂饱孩儿。找个奶娘,才是要紧事。"
哥儿虽然也能怀孕产子,但在某些“先天条件”上,还是比不过女郎。贫困人家的哥儿往往是用米汤喂孩子,条件稍好些的人家,就像是杨清笙说的这样,会找奶娘。
蒋玄听着,原先想说“你做主就好”。但他又反应过来,以后就真的是自己和清笙两个人一起过日子了。
明面上,他们这次分家没闹出什么难堪。但蒋玄知道,无论父亲还是兄长,都是万万指望不住的。他们一共拿走了三万两银子,其中两千两是给沈、兰师兄弟的买药钱,余下的看似多,但也要仔细打算。
不能只让清笙一个人打算。他身子越来越重,养胎就得花费很多精力。日子是两个人的,蒋玄也得出力。
所以他定定神,说:“你说得对。现在日子还早,咱们可以慢慢挑。要找家世清白、人也健壮的奶娘。等两边孩子生出来了,要是奶娘家里没人,孩子们还能做个伴。"
杨清笙听着,弯唇笑笑。
蒋玄见状上前。他从春桃手里接过泡茶的任务,等把茶水端给杨清笙,蒋玄又坐在杨清笙身后,让人靠在自己身上。
两人静静地依偎着,杨清笙有些困倦了,蒋玄还在讲话。
他吻了吻杨清笙的发丝,低声说:“我与沈兄他们商量,请他们在方城多停留些时候。虽然不知道沈兄师承什么门派,但他的医术当真了得。生产不易,有沈兄在,能安心不少。"
杨清笙靠着丈夫的怀抱,轻轻“嗯”了声,算是回应。
蒋玄把人抱得更紧了些。他手也放在杨清笙肚子上,察觉里面有力量在轻轻踢自己。一下一下,弄得他掌心发痒。
正觉得有趣,又听到一声笑。
杨清笙侧头看他,微笑道:"孩儿平常可没有这么活跃,看来是知道你在,想和你玩。"
蒋玄听着,心中一动。他低头,下巴轻轻落在杨清笙肩膀上,口中说:“孩儿莫急,等你出来,阿父日日陪你。现在先别乱动,让你君父休息……”
说着,他听到杨清笙变得舒缓的呼吸。蒋玄侧头,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的哥儿身上。
哪怕已经和清笙认识二十余年,从总角小儿走到舞勺少年,再到今天。他看着杨清笙,仍然时时要有心神摇曳的感觉。
马车继续前行,慢慢地,蒋玄也来了倦意,闭眼一同睡去。
……
走江湖的时候,作为家底颇丰的蒋少侠,他几乎不会在意自己与友人们的一顿酒肉花去多少银两。
总归不会缺钱。
便是没有家中寄来的银票,也能揭下悬赏,捉贼换银。这样的日子快意恩仇,但不太适合平常生活。
搬家以后,在杨清笙的指点下,蒋玄学会看他们小家的账本。他还惊讶地发现,虽然自己之前给兄长说不用分商铺过来,以后离开时都是麻烦,但事实上,清笙手里是有几个铺子的。
"你不在的时候,”杨清笙说,“我闲着也是闲着,总爱去街上转转。也爱听别人说起你,就这样,慢慢琢磨出在什么地方开什么铺子最能赚钱。到后面,正好手上有些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