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手抬起,虚扶住妹妹的头顶,垂首看向她,眼中很明显浮现出几分无奈,声音仍带着些许沙哑,却没有酒意:“不是为她。”
“我猜也不是。”
六公主眉心一松,顺手就拂开了兄长的手臂:“我还以为你转性了呢:再是让你心动的人,她是康国公府出来的,怎么也不至于这就让你神魂颠倒了。”
她顺着就问:“那你是干什么来?”
“来向父皇请罪。”萧显越过妹妹,迈入殿中。
这回答让六公主怔了片刻。她回过神,忙跑起来追上去,侍女们也都围随了上来。
爹爹和阿娘就在屏风里坐着,再想细问六哥什么也来不及了。六哥的腿又太长,这会步子迈得大,一步几乎能走她一步半。都是娘生的孩子,怎么她就不能长得和六哥一样高——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六哥竟要向父皇请罪,他请什么罪?
虽然她期盼六哥早日从小嫂子的仙逝里走出来,可她想象不出,六哥像那些人一样,肉麻恶心虚情假意和父皇哭来扶去的样子——
“父皇、母妃。”走到帝妃面前,萧显干脆利落地下拜,“儿臣因私事犯夜,本应早来请罪,又怕再因私事惊扰父皇政事,故此来迟。”
他一身玄衣,拜下如崖边乌木倾倒,把皇帝和云贵妃都震得一惊,相视皆只见对方面上的茫然。
待他说完这番话,皇帝才恍然点了点头,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半弓着腰起身,亲自拉他起来:“原来是为这个!这算什么!吓我和你娘一跳!不是早就说过,你可以不必守宵禁吗!”
“父皇恩赐,是为让儿臣守大周平安,而非为私事扰乱京中安宁。”萧显站起身,便改回了称呼,“让爹娘担心了。”
“公是公,私是私,这很好。”皇帝坐回去,摆手让他也坐——云贵妃双手虚护着他的腰——又示意六女儿也坐,叹道,“可朕殚精竭虑,不也是为你们过得好吗?为这一点小事,就请罪、下跪,真是……”
“我也非担忧父皇降罪。”萧显道,“是怕旁人上谏、参劾,让父皇为难。”
六公主重新坐回母亲身侧,同母亲对了个眼神。
待儿子这话说完,云贵妃便笑向皇帝说:“陛下不是还有话要问他吗?我也等着陛下替我问呢。”
“哎!是!”皇帝一想,转了笑,稍向前探身,“你昨晚犯夜,是为康国府送你的人不是?他家送的人好?”
云贵妃和六公主都紧盯着他们。
承受着父母和妹妹的目光,昨夜那双决绝的眼睛浮现在萧显眼前。
他顿了顿,不知是顺着自己的心意,还是满足父皇的期待,说出一声:“还算不错。”
云贵妃悄悄放松了肩膀。
六公主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个死于非命的、双眼亮如星辰的女孩儿,还有杀了她的另一个女孩儿。
“那就好,那就好啊!”皇帝连连点头,语气里都透着欣喜,“我就说,天下哪有过不去的坎儿?到底是你皇祖母的娘家。那丫头是太出格了些,没了也就没了,当初就不该选她做王妃!可总不好一辈子不理他们。他家既然懂事,你也——”
他声音放轻,看着儿子的眼中多了些许试探:“你也……该放下就放下了吧。”
“是。”萧显应声。
在他的控制下,握住她的手将匕首抵在他颈间,匕首外鞘的鎏金宝石很是熟悉,他不禁感叹一句。
“又是这把匕首,看来阿容对我送的礼物很是满意,时时刻刻随身携带。”
他眸中猩红,近乎疯狂的占有欲占据他的神思,她死死盯着她的眸子,发狠道:
“你想离开,除非我死。”
“但凡我有口气在,我就要和你白头偕老,恩爱情深,永不分离。”
江容不想伤害他,她承受不住谋害皇子的罪名,伸手想要将匕首抽回,但萧显的力气极大,控制着她手持匕首的抵在颈间,“你疯了!你快松开我!”
迫人的占有欲作祟,她又用力挣扎几下,没能将匕首夺下,反而不小心划伤了他的脖颈,她彻底不敢动了,削铁如泥的匕首抵在割破的伤口处。
血线溢出,空气中散发着腥甜的味道,伤口根本不疼,他语气幽深。
“阿容还是心太软。”
第78章威逼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斜照进书房,博山炉焚着袅袅青烟,萧显从笔架上选了支上称狼毫,饱满的沾了墨水,握着笔杆的手悬在纸上,眼看着大滴的墨色在云母宣上晕开,他揉了揉发痛的额角,“释因大师可寻到了?”
陆遗低头回答:“还没有。”
“先不用找了,派出去的人撤回来。”萧显烦躁的将宣纸揉着扔在一旁,疲惫的翻了翻手札,指腹划过记载的时间节点,皱眉沉思,听着窗外树叶沙沙作响。
前世遇见释因大师是景平元年,如今提前寻他,遍寻不得,想来是机缘未到,强求不得。
“是。”陆遗不问缘由,只是服从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