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蕊去吩咐小丫鬟,芳蕊先在妆台上拿起了檀木梳。
可她才握起江娘子的长发梳了第一下,手中木梳便被严嬷嬷接了过去:“今日就由我们来服侍娘子梳头吧。”
看李嬷嬷也来了,她忙退后,给两位嬷嬷让出位置。
江容要起身问候,两人忙请她坐好。
严嬷嬷一面梳理她的长发,一面笑道:“娘子昨日说想去拜望柳孺人,是不是先派个人过去探问?”
“多劳嬷嬷照看我了。”江容保持谦逊的态度,望着铜镜请教,“今日我初去,不必送拜帖吗?”
“那就不必了!”严嬷嬷笑道,“一府之中,倒不用送拜帖那么郑重。”
李嬷嬷亦在旁道:“只是虽然不用送拜帖,可柳孺人之上,毕竟还有李侧妃。袁孺人又与李侧妃同住,静雅堂里住着她们两位。若娘子今日就想出去见人,还是不要忽略静雅堂的好。”
昨夜殿下是说过,让江娘子随意见人,不必顾及旁人。可殿下是一府之主,自己家里,喜欢谁、宠着谁,哪管那么多规矩,江娘子却毕竟还没有名位,自然是不一样的。
殿下既要他们尽心服侍娘子,这话便不可不说。
“嬷嬷提醒我了。”思索片时,江容笑道,“我又是初来,身份低微,自然不能请柳孺人来看我,那便是轻慢了。”
两个嬷嬷悄悄对视了一眼。
江娘子没被迷花了眼,听得进劝,可见不是浅薄人物。
“静雅堂来人送贺礼了。”侍女在门外回,“来的是李侧妃身边的琴音。”
“琴音是李侧妃的陪嫁丫鬟。”李嬷嬷忙笑说,“我去替娘子见她。”
江容点头,看镜中李嬷嬷快步出了卧房,一瞬也没有拖延。
昨日这两位嬷嬷是尽职中带着客气的疏离,今日却是尽心又添了亲热。
这番变化,自然是因为萧显。
她不能随心去拜会想见的人,要考虑到萧显府的人情、人心,也是因为萧显。
她能像寻常的妃妾一样活在萧显府,像个普通的人一样感受到快乐,更是因为,她选择了走向萧显。
应对人情世态,感受喜与怒、哀与乐、怨与恨、七情六欲,人正是这样,才算活着。
严嬷嬷挽发向上,江容适当垂首,目光正看到自己的小腹。
可若是……若她活着的时间,只剩到这个孩子被发现那么短,是不是,她该活得更随性、更自在……才不负重生这一回?
今日真是顺利极了!
她的计划成功了!
终于可以离开萧显了!
欢欣雀跃盈满心尖,她暂停多日的新生活即将再度开启,她即将改变命运,活得长长久久!
从荷包里掏出一枚银铤放在手上,打算等出了洛阳就去柜坊换成铜钱。
满心欢喜的爬上马车,她手中银铤“咣当”一声砸在地上,眸色震惊,不敢置信。
马车内,萧显端坐正中,黑眸如漆,眼神中含着钝痛,清明的眸子没有半分醉意,他嗓音压抑着。
“阿容,你想带着我的孩子去哪?”
第77章记忆
跌落的银铤向内骨碌几圈,停在萧显脚上的六合靴旁,他左手搭在膝盖上,骨节攥紧微微发白,身体缓缓前倾,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江容感受到萧显身上的怒气,浑身一凛,凉意直冲天灵盖,七月的天气,她却冷得手脚冰凉。
他出现再次,说明对她早有防备,或许今日如此顺利都是他暗中放水,就是想知道她意欲何为。
经此一事,她怕是再也逃不出去了。
他的眼神迫人的厉害,她心中忧惧,心尖颤颤,贝齿咬住下唇,下意识向后退去,没等她退出半步,手腕被他猛地擒住。
伸手一拉,她不受控制的跌到男人怀中,在她差点撞到时,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身,护住她的小腹,但却让她半点反抗不得。
萧显眼神幽深,面色比上次平静许多,但暗藏着钝痛,他微微颔首,凑近些,盯住她的眸子,“阿容为何一声不吭?还是没想好用什么说辞应付我?”
她记得从董家酒楼离开时,萧显醉的不省人事,面颊泛红,呼吸间都透着酒香,但现在二人距离极近,她半点酒味都没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