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又病重了。”
她带着笑,温和对孩子说:“若太医诊出她方便见人,就让罗清带你去看。若不能,你就安心上学、读书,家里会好生替她医治,你不必太过挂怀,更不可因挂念母亲,误了自己的身体。”
“儿子知道了。”二郎行礼,“儿子多谢母妃关怀,必会谨遵先生教导,妥善照顾好自己。”
这个才七岁的孩子,从记事起,就见惯了生母抱病。
他知道他的生母和大哥的生母不同,从不与母妃和柳夫人往来,连年节里全家团聚,也常不见她露面。
他也隐约猜到了,母亲或许做过错事。
他知道,母亲的父亲确实有罪,上月初十日,经刑部监斩,人头已经落地,母亲带着两个陪嫁的丫鬟,亲自去收殓的尸体。
从收过她父亲的尸首回来,母亲就又病倒在床。
而从她父亲的行刑之日确定开始,他已经有整整近三个月,没能去见母亲了。
不是他不想去。
是母亲,不愿意见他。
行礼起身,二郎退回兄长和妹妹之间。
见承光抬头看他,他便露出笑,摸了摸妹妹的额发。
看一眼孩子们,青雀同楚王换了个眼神,便对柳莹等人说:“咱们都熟了,就不说那些空话了。我的行事,你们知道。今后在王府里,从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只要不犯法违礼、窝藏祸心、蓄意谋害、无故生事,我与殿下,自然不会苛责你们。”
柳莹和张孺人站在最前,听话音一落,便忙与薛、乔两人行礼应声,说“谨遵教诲”等语。
青雀便叫她们散了:“这个时辰了,回去各自用饭罢,这里不必你们服侍。明日起,卯正请安。天气寒冷,宁德殿又路远,大郎二郎暂不必每日清早过来,休沐来问安便是。”
众人皆再次行礼,恭声应是。
见王妃与殿下再无吩咐,柳莹和张孺人方率先退出,随后是薛娘子、乔娘子,最后是大郎二郎。
承光和四郎,仍然是同父亲母亲一处用饭。
“王妃当真威风。”
其他人都走了,楚王终于笑出来,先站起身,挽住青雀:“不知对小人还有什么吩咐?”
“命你——侍奉我用饭。”青雀嗔他一眼,“怎么,你不服气?”
“当然服气。”楚王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青雀耳根一热,看孩子们和服侍的人都没听见,也伸手在他腰上轻轻拧了一把。
“登徒子。”她悄悄骂道。
……
“王妃的威势,好像一夜之间就起来了。”正回永春堂的三人也在说。
大郎说去同二郎用早饭,饭后再回永春堂,张孺人三人便先一同回房。
“虽然王妃说,从前怎么样,今后还是怎么样,也不用咱们服侍,可从前我能按着王妃吃酒,推她荡秋千,笑话她风筝放不起来,今日,我是连看都不敢多看王妃一眼。”乔娘子笑着说。
“王妃和善宽容,就是咱们的福气了。”薛娘子笑道,“至少你还能吃酒、荡秋千、放风筝,只是少个人一处取乐,你看连今日都敢告病不来的那一个——”
“王妃新婚第一日见人,她就是爬,也得爬来啊!”张孺人也不禁笑说,“何况她那‘病’,谁不知是怎么回事,不过是让她躲人躲事的话,她还真就拿起姿态不来了!”
“王妃是好性儿,又不是软柿子,能任她这么张狂,第一日就下王妃的颜面。王妃能忍,殿下都容不得。再说,还有旧仇呢。”薛娘子便说起,“还有,昨晚在静雅堂嚎哭那人——”
……
“昨晚,深夜哀哭的……”
沉默走了一路,快到院中时,二郎终于更靠近大郎,低低地开了口:“会不会,就是我母亲。”
“还……不一定。”大郎搂住他的肩,轻声宽慰,“可能,是有什么隐情?”
二郎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到了兄长不忍的神情。
“嗯。”他应着,没再说话。
只是,兄长陪他用过早饭离开,他也请罗公公去自便之后,独自打开书册,对着书页,他一个字也没能看进去。
双手挡住稚嫩的脸,他发出了一声不知是哭还是笑的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