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着青雀的神情,楚王缓慢地抽回了手。
“不早了。”彻底抽离前,他还是按了按青雀的手指,好让她把令牌握得更紧,也似是安抚,“睡吧。”
青雀另一手抬起,握住了自己被碰过的那一寸,好像这样,就能保护自己不被他灼伤。
“殿下,也请早些安歇。”看着楚王缓慢远离的身形,她轻声说。
这一夜,青雀花了比平常多一刻时间入睡。
但她依然睡得很好。
次日早饭前,碧蕊悄悄来回:“殿下晨起更衣时,好像把娘子做的香囊放在了中衣里。”
青雀心口又跳起来,腰间的令牌似乎竟发起烫,隔着锦袋都能感受到热度。
她暗自吸气,勉力没叫碧蕊发现异常,只笑着说:“知道了。”
一个香囊,楚王收下就收下,为什么要特地放在外袍之内……中衣里?
这也太……太过亲密。
这一事她还没来得及消化,碧蕊已退回去,用寻常的声音笑道:“殿下说,今日上午六公主和驸马来,下午是定国公几位来,午饭和晚饭都不能陪娘子用了,睡前回来,娘子也还是不必等。”
青雀本就有些不定的心更加纷乱。
昨日也是这样,楚王一日会去哪里、做什么、有何安排,都在他离开前让侍女转告了她。
只是昨日她被阿娘逾白要来的消息惊得发慌,所以没察觉到,楚王如此,竟有些像寻常的……丈夫,在对……家眷叮嘱。
为什么?
一直到午睡醒来,青雀都没能抓住楚王的用意。为什么八个月不见,他从西陲回来,她生下了或许并非是他的孩子,他对她的态度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只从这两日来看,他已比从前更体贴、更细心、更用心、更温柔、更——
因为他认下了这个孩子吗?
月子里不许动针线,也不许费神看太久书。刘女史安排侍女轮流读书给青雀听,今日下午轮到雪信。
青雀让她再等一等。
她还在仔细回忆,想从蛛丝马迹上推断出楚王变化的因由,这时,李嬷嬷欢喜着在门外说:
“娘子——孺人!陛下降旨,敕封你为孺人了!还特旨先不必孺人谢恩,先保养身体为要。待一个月后再领旨。”
她又忙说:“前殿自有人接待天使,也请孺人不必费心。”
满屋的侍女和医女立刻齐声贺喜!
道喜声和敕封的旨意一同砸在青雀头上,让她微微地发晕。她知道大周并无王府姬妾生育一定会晋封的规矩,也知道楚王府从前“有孕便晋封”的常例,是楚王自己愿意对姬妾优待。在楚王看来,她的孩子血脉存疑,他愿意认下女儿,并不代表这孩子一定是他的……
可
即便如此,他承诺了认下女儿,就真的把孩子当做自己的一样,给孩子的母亲请封了名位。
在满室欢喜里,青雀紧紧地抓住了身前锦被。
她好像——从今日起——她好像,真的只是楚王府里寻常的妃妾,而非身份存疑的,给旁人做过侍妾的,宋家献上的美人了。
她还以为,她还以为,要等到她再生下一个确认无疑是楚王血脉的孩子,才会迎来这一刻。
“咱们孺人的名位今日才来,只是殿下近月在边关忙碌,无暇请封罢了。”
芳蕊在床边蹲身,双手握住了青雀,激动地说:“孺人、孺人!真是太好了!”
孺人保住了孩子,也有了名位,还有袁氏被关在冬四院里,从今之后,看谁还敢再拿孺人的身份说三道四!
……
王府前殿。
送走天使,季准回到书房,仍在诸人之末落座。但上首的定国公、长兴侯、戚侍郎等人,从他入殿开始,脑袋就一直随着他转。七八个人的头,齐刷刷地动,像是西凉河畔随风转动的芦苇。
这些人大多是久经沙场的武将,最年长的长兴侯已过半百,几乎是季准的父辈,他的次子因是殿下的伴读,也的确和季准同辈。
被这么多功臣老将盯着,他苦笑一声,求助地看向殿下。
楚王便敲了敲交椅扶手:“回神了。”
又有一半脑袋齐齐看向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