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姓华,讳‘芳年’,今年四十有四,永兴侯府的人多叫她‘江大娘’,也有称‘江嬷嬷’的,是宋老夫人院里针线上的人。我妹妹叫江逾白,十五岁,是宋老夫人的随身丫鬟,生的和我有几分像。”青雀忙对李嬷嬷说。
“你同平仲一起去霍家,把她母亲妹妹接出来。”楚王看向李嬷嬷,“别忘了身契。要快。”
“是!”李嬷嬷立时应下,“我这就去找季长史。”
“辛苦嬷嬷了!”青雀忙说。
李嬷嬷来不及回话,只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便匆匆又出了房门。
接下来只需等待,等待楚王的乳母和王府的长史,成功把人从永兴侯府要出来。
永兴侯府会不放人吗?
为两个奴婢得罪楚王府,尤其,他们还想把自家女儿嫁进来?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让她悬心整整一个月、整整十几年……能决定她全家命运的难题,只需楚王一句话,便会消弭无踪。
放松的感觉缓慢涌上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不真实的空荡。
看着满院的碧绿,又看向楚王,青雀不知道,她的神色是难得的空茫。
“怎么没提起你父亲?”避开这眼神,楚王坐向桌边,“李嬷嬷还没走远。”
“父亲,”青雀喃喃,“他去世了。”
楚王伸向茶壶的手在空中悬了一息。
“为什么?”他依旧追问。
“十五年前,永兴侯府的大公子打马球与人斗气,双方争执起来,父亲护在大公子身前,被人踢到胸口,当场吐了血,几个月就去了。”青雀一手扶着椅背,缓缓坐下,“那家也死了一个奴婢,就算两家扯平。双方的长辈互相送了礼,也没人再追究。”
她轻声说着,语气不变,甚至没有哭意。
显然十余年来为奴为婢的生活,已经让她无可奈何,接受了这个结果。
……
楚王府长史季准,很快抵达永兴侯府。
他是景和十四年的进士,十九岁入仕。五年前,二十五岁,即被选为楚王府录事参军,官居从
五品。一年前,前任长史调为巡海副使,他尚不满而立,又被超拔为王府长史,位居从四品。
永兴侯府现只有永兴侯一人在朝为官,居从三品兵部右侍郎。可他虽然身居三品实职,又是国朝侯爵,寻常遇见王府长史,尚要客气相待,何况目今掌一部事的兵部左侍郎曾为楚王麾下将领。
楚王虽已辞官一年,兵部尚书之位,圣人仍空置留待他回朝,他自然更要待楚王府的人小心,即便不曾想过嫁女入楚王府时,也不敢平白开罪。
永兴侯府其他的人,自然也是一样。
忽有王府长史和楚王乳母一同登门,消息传入内宅,阖府皆惊。
永兴侯人在衙门,不在府中,便是其长子、次子一同接待长史。宋老夫人派孙媳快传软轿,恭敬请了李嬷嬷到内宅来。
她这几日才和儿子、儿媳商议定,要争一争楚王继妃的位置,今日便有楚王府的人上门。恰好阿玥昨日派人来说,今日会去楚王府看青雀,看这时辰,或许阿玥已经和青雀见过面了……她心里难免有些猜测。
“难道,江娘子这么快就劝动了楚王,这是派人来相看阿珊的?”
永兴侯夫人不禁对婆母说:“若只是传个话、说件事,也没必要劳动楚王的乳母和长史一起来呀,还带了那些侍女。”
“还没见李嬷嬷,先别乱猜。”宋老夫人忙道,“万一不是呢。”
“是。”永兴侯夫人忙应着,又不禁说,“可就算真是相看,也不能就这么让阿珊见人。虽是抬头嫁女,楚王府如此行事,也太看轻咱们了。至少,也得先派人来说才是。”
婆媳二人商议着,很快听人回:“李嬷嬷到了!”
宋老夫人的两个孙媳一路探问,李嬷嬷滴水不漏。
直到拜见了两位侯夫人,她告了坐,接茶,并不必她们多问,便笑道:“今日冒昧前来叨扰,其实,是为老夫人身边的两个人。”
两个人?!
宋老夫人和儿媳惊讶相视。
“嬷嬷这话,倒说得我糊涂了。”示意儿媳稍安勿躁,宋老夫人半是玩笑说,“不知我身边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竟能惊动嬷嬷亲自过来?”
“倒也不是惊动了我。”李嬷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