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妻’,含蓄骄矜些或许无妨,总有名分在。可小姐虽然封了侧妃,也只是妾呀。小姐应当还没忘,在家里时姨娘们如何争宠来?殿下不来见小姐,小姐却想见殿下,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让殿下想起来。”嬷嬷不忍地看着她,“夫妻之间,尚且要慎言慎行,保全情分,夫人在家里对主君也非事事顺心。小姐有幸选入王府,殿下更是‘君’,不是‘夫’。”
那一番话,如同空中一个霹雳,狠狠砸在她脸上。
她在妃妾里出身最高、仅次于宋妃;她生了二郎,比王妃还先有子,是殿下唯二活下来的儿子之一;父亲官途昌顺,已在四品之位,还正当年盛,或许将来能更进一步,位列卿相,不似柳氏的父亲已过花甲,大约只能在六品主事的位置上致仕了……这些从前让她骄傲的底气,其实,都抵不过一句话:
她是妾。
得封侧妃又如何呢?
侧妃,不过是品级高些的妾。
她想再得殿下的宠幸,再和殿下有个孩子,当然要她去“勾引”殿下,而非,等着殿下来就她。
就算一日,她真做了王妃……经过宋妃这个先王妃,如今的殿下,还会对正妃格外多些耐心,愿意给正妻体面吗?
若这样想,是妻是妾,现在也不要紧。
软轿停了。
抿起笑,李侧妃摸着二郎的脑袋,迈进书房院门。
以前,她从没来过殿下的书房。
不愿露怯,她一眼都没向四周多看。
院中草木繁盛,随着她向前不断退后,她只隐隐发觉,好像没有路过任何春日的鲜妍。
殿门开着,似乎无人在内。
亲卫恭立两侧。身后侍女跟随。李侧妃暗自吸气,跨入门槛。
在她真正进入书房的同时,楚王在屏风的阴影后现身。
二郎本正探出头,好奇地张望。可看到父亲的一刹那,他嘴巴张着,迅速在母亲怀里打了个滚,把头死死地埋了起来。
李侧妃手忙脚乱抱住孩子,顾不得懊恼他这么明显的不亲近。看着殿下,她自己也已惊得忘了说话。
这是……殿下?
楚王迈出的脚步没有再向前。
甚至,他向侧方退后一步,让自己站在光晕里。
看李侧妃重新抱好了孩子,他才开口,说出一句:“你们来了。”
“……殿下!”李侧妃慌乱俯身,“二郎、二郎他是——”
“孩子怕生而已,不必如此。”
再次后退,楚王坐向上首交椅:“起来说话。”
缓缓地,李侧妃抬起了头。
殿下坐下了,不再似站着的时候看着那么高大,像是压过来的山……可她早就知道殿下身材颀长,比一般的高挑男子还要再高两三寸,以前却从没觉得殿下这样让人惊悸。
是因为,殿下瘦得太过了吗?简直,是瘦成了两个人。
瘦得像……鬼。
死死闭住嘴,李侧妃不敢把这样不敬的想法表露分毫。
出来之前,她心里所有的绮思期盼,也在殿下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消失无踪。
今日,她绝无可能与殿下成事。
就算殿下有心,只怕……只怕她也不敢!
新人——江娘子——到底是怎么和现在的殿下相处的?难道说,因为她那张脸,殿下在她面前,还有第二副面孔?
这可能吗?
李侧妃缓步走上前。
“二郎,”低着头,她柔声对儿子说,“这是爹爹呀。在路上还念着呢,这会儿怎么又怕生不见了?”
二郎埋着脸,一动不动。
“二郎……二郎!”李侧妃还想再哄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