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说清楚!”宋檀又站起来。
他也不让丫鬟们出去,直接拍着桌子说:“昨日楚王府的长史到霍家送了一车东西,不是听见人议论,我还不知道!生怕有人问我,我忙叫人去打听,才知道季长史和李乡君过去,是把青雀的母亲妹妹接出去!”
他问:“答应放良她那妹妹,不是早几个月前就说定的事,为什么一直拖到昨日还不办!”
没想到他会知道,霍玥懵在原地。
多年的夫妻了,看她这副样子,宋檀还有什么不明白:“你早就知道了?!”
“也是,也是!”他冷笑,“这么大的事,霍家一定早就告诉你了,你倒好,瞒着我!”
“我、我也不是有意瞒你!”霍玥先抓住能解释的,“我是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还‘不知道怎么说’!”宋檀冷哼,“上回没给身契,是‘忘了’,这回不放她的妹妹,也是‘忘了’?才忘一件、又忘一件,你总有那么多的借口!谁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指责不似以往,让霍玥心口发凉。
她不能白白受着这些话,挺直了背,冷声为自己辩解:“上回她的身契,不是你也没想起来吗!明明都说清了,这次又成我一个人的错!你就是想全推给我!不放她的母亲妹妹,我不也是为全家好?她能求楚王把人要走,必是早就恨上咱们了——”
“早就恨上?我看未必!”宋檀“哗啦”一甩袖子,“谁知道是你去见她都说了什么,才让她这样!我看就是你迟迟不放人,才让她寒了心!如今可好,她真恨上了你我,已经无可挽回,送她去楚王府,本是为添个助力,如今看,却是送了个祸患!”
“你既不放人,为什么不先同我说!”他抬起手,指着霍玥,又狠狠甩手放下,“为什么,不先同我说!!”
连翻的质问砸得霍玥头脑发昏,两腮之上额头之下“突突”地发胀。她好像没办法再解释了。她晕晕地想。在伯母伯父面前,她也没办法转圜了。她不能提大姐儿。
二郎认定了是她的错,一切都是她的错,不管她再说什么,在他看来,也会是新的错。
完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应该啊。
眼前开始变黑。脚也发软。耳朵里嗡鸣不断。宋檀愤怒的声音,渐渐离她远了。
在彻底晕倒之前,霍玥最后听到的是——
“边关不宁……推举楚王……陛下……”
“小姐……小姐!!”
“阿玥?”
“阿玥!!”
……
“阿昱。”
下午的阳光明媚又不失柔和,照进昭阳宫光线最好的侧室里。皇帝和贵妃召楚王入宫,他依旧穿着一身紫衣。
父母先是关怀他的身体,楚王简短回答。
接着,皇帝问了一句:“服侍你的江氏,近日如何?”
顿了顿,楚王只道:“人懂事,也安分。”
皇帝还想细问,被云贵妃用请求的眼神劝住。
他便终于说起正事。
楚王沉默听着。
“收服东夏不过五年,国库尚不丰盈,朕暂且无心再大军征伐。只是,也不能放任了西戎。”
望着这个心爱的儿子,皇帝并无多少在其他臣子面前的威严,而是语气温和,循循善诱:“西戎屡屡扰边,虽还不算大患,却苦了边关的百姓。今日早朝,右相提起,还是得你去边关,再震一震西戎,方能事半功倍。朝堂之意如此,朕也不好推拒,好像不舍得你辛劳。恰是你得了江氏……行军虽不许带女子,朕却特准你带上她,只当是你去散心了,如何?”
“陛下,这也太为他破例了。”云贵妃忙说,“军规如山,他先违令,还怎么约束将士?”
身为母亲,她比皇帝更明白儿子的心病。
而有些话,陛下说出口,分量太重,由她先说,却可大可小。
“我知道,宋氏偏是在你巡边的时候害了颂宁,你不愿意再离京,恐怕,也放不下江氏。”她轻轻地说,“可边关那么多百姓,一万人、乃至十万人的生死,还比不过一个人吗?阿昱,陛下从来对你寄予厚望——”
“阿娘,”楚王站了起来,“我知道。”
“大周的安危,和一个女人的生死,孰轻孰重,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