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甘子藏住笑,伸手要他的手来写字。
辛符犹豫着吞了吞,嘴里干干的,也很渴。
余甘子捧了茶来给他喝,辛符一口饮尽,将空茶盏捏在手心里,看着余甘子在他另一只手上写。
‘不理我,为何又追来?’
茶杯盖磨蹭着,声音‘滋滋啦啦’的,很尖利。
她一写完辛符就赶紧缩回手,有些无措地道:“不是不理你,我,我不能,不能总见你,我一见你,我,余甘子,我这人,好像是个坏的。”
他若不是个坏的,他怎么会梦到那些混沌不清的梦,他欺负余甘子不会说话,欺负她不会功夫,狠狠地欺负了她。
其实具体是怎么欺负的,辛符不太清楚,他只是知道,自己欺负了她,即便是在梦里,那也是欺负。
余甘子一开始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解他为什么一副犯了错的样子。
只是瞧见他面红耳赤的,青须痕淡淡,她蓦地想起骆女使那句叮咛,一下懂了辛符懵懂又直白的含义。
晚霞正一点点收束起来,余甘子拿下遮羞的帕子,不言不语,只用一双眼对他说话。
那眼睛在说,她不怨他,她喜欢他。
辛符回泰州的时候像是丢了魂,乔八怎么揶揄打趣,他都懒得搭腔。
“情窦初开早了点吧?”
郁青临晓得辛符同余甘子要好,只以为他们小孩子过家家,没想到余甘子这一去江宁,辛符还真挺怅然忧虑的。
龙三捧腹大笑,“你自己开窍晚,还说别人早,我十六七的时候,早都不是……
郁青临赶紧往他的大嘴里丢块干巴巴的芋头,龙三被噎得翻白眼,差点因为一口芋头死了。
第92章“我家院君不喜甜酒,药酒都比甜酒好。”
时隔多年,余甘子回了蒋府。
她在这地方没有一个留恋的人,但却有不少人在惦念着她,得知她回来,来瞧她的人一波接着一波。
她们七嘴八舌,或讥讽或刺探,余甘子反正不能言语,正好冷眼旁观。
“妹妹这哑症怎么还是不见起色?不是说你那位姨母将军招赘,招了个郎中吗?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说这话的人是余甘子已经定了亲的堂姐,她是蒋伯谊的嫡孙女蒋三娘。
听南静柔说,她许的人家是河南府的谢家,谢家的家主年岁大了,只在分司六部挂了一个尚书的虚衔,但子孙倒是都很争气,蒋三娘要嫁的那一位谢郎年岁轻轻就已经是平江府市舶司的提举了,这位置一向容易出功绩,过了几年调回京去,前途无量。
蒋伯谊替自己的嫡孙女做了这样好的打算,体体面面的婚事,德才兼备的夫婿,可是轮到余甘子,就只有些脏的烂的。
蒋恒儒企图轻薄余甘子的事,蒋三娘是知道的。
她若不知道,还能说她只是性子刻薄,她知道还故意这样说,那就不是刻薄,是心肠恶毒。
“不过将军真是舍不得妹妹,年年清明*、中秋、年节,祖父派了体面下人去接妹妹回家团圆,将军就是不肯松口,连个由头都懒得找,这一回若不是小叔重病沉疴,妹妹碍于孝道,只怕也不会回来吧。”
蒋三娘瞄了眼她衣袖下金叠玉的镯子,她虽在孝期,通身就这一样首饰,这可首饰细看之下竟是宫造的,非赏赐而不能得。
蒋三娘抿抿唇角,道:“瞧妹妹这皮肉养的真细,小时候就是美人坯子,如今谁见了不说咱们四妹妹是头一份呢?”
余甘子觉得蒋三娘也长进了,说这些酸溜溜的话也没那样咬牙切齿了。
“前几日说是旅途劳顿,眼下歇够了,也该去拜见各房长辈了吧。”
蒋三娘说了那么些,最要紧就是这一句。
余甘子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帮凶,她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我的儿。”南静柔抚着心口歪进来,肉麻兮兮道:“你爹爹喉咙里‘咕隆咕隆’响,怕是唤你去呢。”
余甘子站起身就往外走,蒋三娘‘欸’了一声,南静柔热情地说:“三姑娘也来瞧瞧吧,都小半年没见过你小叔了吧,他怕是也怪想你的,等再过几个月成了亲,这辈子也难再见了。”
蒋三娘才不愿意去看蒋盈海,嗤笑道:“我就不妨碍四妹和小叔共享天伦了。”
南静柔趁势道:“也对,那大房那头就请姑娘回话,说四娘走不脱,而且身上带孝,就不去长辈跟前了。”
余甘子进了正屋都没有折进房中去,而是在暖阁里歇下了,几个庶弟庶妹都在这暖阁里或玩耍或习字,说起来都是守在榻前尽孝。
南静柔跟了进来,叫人锁了院门,歪在榻上同她们说笑,只没一会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