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眉眼飞扬,一蹦老高能捅了天去。
“张榜了!张榜了!我瞧见郁大哥的名字在上头!”辛符欢欢喜喜往府里冲去,带起一片的喜色喜声。
“盼什么什么就来了!”南静妍赶紧钻进马车里去,道:“快,快回家,让娘给郁公子备一份贺礼!”
书塾里还是上课的时候,消息一传过去,赵老夫子和施老夫子直接就散了学,孩子们纷纷涌回家去,把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郁青临自己反而是最平静的,他还在为南燕雪被人指摘而不快,笑也勉强。
施夫子最高兴,牙都要笑掉了。
郁青临考中的是一等廪生,日后便可免除徭役赋税,不受刑讯逼供,每年还有四两拨银。
州试三年两次,每次廪生的文章都会被收录成册成书,卖给学子们。
泰州每次廪生的名额有三十人,郁青临自觉不过是这三年六十人中的一个而已,平平无奇。
他的文章在廪生文集第九册的第十五页,新书刚刚印出来,还泛着墨香。
心无旁骛的学子们拿到手,自然是从头看起,心有杂念之人却是径直翻到这一页,绞尽脑汁挑剔起来。
但这世上还是有眼睛的人多,郁青临的文章很是出彩,定下这个名次也合理。
有好事之人着意去翻腾他在江宁官学里的旧事,郁青临毕竟是在官学里切切实实读了几年书的,即便一下学就不见了人影,但功课日日上交,许多同窗都记得他。
他又做得许多杂活,因生得俊秀,总替夫子、学官去办事跑腿,这不说则以,一说起来,江宁府的好些书香人家竟还对他有印象。
后来又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消息,说他被夺了进国子监的名额后,为谋生计又进了药局,这才做了郎中,而不是像先前传得那么难听,说他个彻头彻尾的小白脸,进将军府就是凭一张脸,为了遮遮羞才称是什么郎中。
七嘴八舌,东拼西凑的,只差一点,就要把他在江宁的生平给凑全了。
“你说老姑婆?”南静柔惊得连手里的桃都掉了,方妈妈替她接住,用帕子擦了擦又放回她手里,南静柔啃了一口,嗤笑道:“老姑婆还真是人老心不老,我说她手头有钱,日子痛快,怎么还老是一副怨气冲天的样子,惯会嗟磨人的,我听说从前余甘子在她身边伺候了大半年,一个好觉都没睡过。哼,原来想吃鲜桃没吃到啊。年轻守寡,想偷一口也是人之常情。啧,可怎么让侄儿去给她摘,说起来不恶心吗?”
方妈妈道:“人家上赶着呢,盼着她死了好分钱。”
“这事外头都在传?”南静柔问。
“没有,关乎将军的那些风言风语也不敢瞎传了,”方妈妈道:“怕到最后压不住了,连着皇家颜面一起掉了。”
“哼,自己的烂摊子还得自己收拾。”南静柔的桃子还没吃完,只听仆妇来报,道:“夫人,姑奶奶叫您去呢。”
“这老姑婆!”南静柔咬牙道:“又寻我去奚落的,不,这一回她要是听了外头的信,晓得了郁公子的事,怕是更要嗟磨我了!方妈妈,我,我怕呀。”
“别怕,别怕。”方妈妈紧紧握住南静柔的手,道:“五姑娘送来的杏还在码头上,过会子我就去报信,只说泰州送东西来了,问起是谁送的,你只含糊着,说不知是将军送的,还是沈家送的,人还守在门口见您一面,回去报个好呢。这样,她必放您回来的。”
“好,好。”南静柔定了定神,敷粉整衣,佩好首饰,仰起头,撑着一副有底气有靠山的架势迎战去了。
南静妍知道南静柔在蒋家处处受制,芒种过后,梅子黄熟时,她向南燕雪讨要了一筐黄梅,还有余甘子给弟妹做的几样小东西,送上将军府北往的船只,真是用南燕雪的名目送给南静柔的。
黄梅是制成蜜饯最好,只怕送了现成的吃食进去,怕叫有心之人做下了手脚,到时候又是一桩子烦心事。
所以黄梅是鲜果子,只在匣中奉了一张花笺,笺上写,‘黄梅洗净,烧酒薄掸,防霉增香,一层盐巴一层梅,腌出水后夹出梅子晾晒,起火熬糖,浆沸浓稠时入腌梅,梅干饱吸糖浆时离火晾凉,存罐时可添薄荷、紫苏、橘皮增香’。
南静柔不认字,叫白得的便宜庶子来给自己念。
“不错,大多都念得出来,总算没白上学。”南静柔欢喜地揉揉他的小脸蛋,小孩道:“这字真好看,写在这样小小纸片上,豆大的字还能这样好看呢。”
“真是好看的呀?娘还以为是自己不认字,所以看什么字都觉得好看呢。”南静柔道。
“那娘觉得我的字好看吗?”
南静柔忍俊不禁,“你啊,下点苦功吧。”
“那娘觉得爹的字好看吗?”
南静柔收了笑,冷哼道:“软不拉几的。”
庭中仆妇抬眸,对她使了个眼色,南静柔把孩子交给方妈妈带下去,起身立在廊下,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来,道:“只当我蒋家缺这几个烂果子吃吗?抬下去抬下去,我们爷要什么没有啊!?”
蒋盈海进了院,听得这一句,眉头稍松,反而吃力道:“也不必宣之于口,你就是心眼太直。”
南静柔一听他那把烂嗓子就想笑,酥声道:“是是,我晓得。”
“她倒还惦记你这妹子,对兄弟还却是一点不留情。”蒋盈海面带恨色道:“你也假意奉承些,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就狠狠使唤!我的嗓子左右已经是这样了,不必为此同她撕破面皮。”
“唉,爷,真是苦了您了,那女煞星!”南静柔张帕掩面,悲目笑唇。
“四娘送了什么东西来?”蒋盈海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