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上车,我陪长公主去祭奠大哥。”
陈孝宗一身白衣,嘱咐罗玉燕道。
罗玉燕拿帕子擦着眼泪,朝华阳点点头,领着孩子们走开了。
陈孝宗朝华阳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错开一步走在前面,吴润等人保持距离跟着。
陈家的祖坟在陵州,这边的坟地目前只葬了五人,按照下葬顺序,分别是陈衍宗、陈敬宗、陈廷鉴、孙氏、陈伯宗。
华阳先来到了陈伯宗的墓前。
寻寻常常的墓碑,只看这墓碑的话,谁又能想到其主人活着时的卓卓风姿?
华阳拜了三拜,亲自将香插。进香炉。
微风吹拂,轻烟袅袅。
华阳看向陈孝宗,这个新任的年轻的陈阁老。
“三哥会不会怨恨皇上?”
她低声问。
陈孝宗笑了笑,环视一圈道:“长公主多虑了,臣若生了那大逆不道的念头,以后还有何面目再来这里上香。父亲、大哥会骂死我,二哥会说我糊涂,四弟不爱动嘴,大概会托梦打我一顿。”
华阳:“前面的话我赞成,驸马那脾气,他应该会支持你。”
陈孝宗看过来:“四弟可能不在乎皇上,但皇上是您的亲弟弟,我敢伤您的心,四弟便敢打我。”
华阳偏过头。
陈孝宗赔罪道:“臣失言了。”
华阳看着不远处陈敬宗的墓碑,停顿片刻道:“你可以恨皇上,但我希望你将这份恨埋在心底,天下是皇家的,新政却是父亲的,我想看到新政在你的手上继续推行下去,我想你我能代父亲看看本朝再一次实现国富民强,到了那一日,也再无人能否认父亲的千秋之功。”
陈孝宗:“臣亦有此志,也定当竭力而为。”
华阳点点头:“我信三哥。三哥先回吧,我去看看驸马。”
陈孝宗识趣地告辞了。
华阳来到了陈敬宗的墓碑前。
驸马当与公主合葬,只是华阳的墓还没有修好,陈敬宗就暂且葬在陈家这边。
吴润在地上铺好蒲团,摆好炭盆,放入黄纸,再退下。
华阳拿火折子点燃黄纸,起先只是一小簇火苗,渐渐烧得旺了。
之前哭了太多,此刻华阳已经没什么眼泪。
她看着墓碑上的刻字,看着上面的“驸马”二字。
既然死者能收到亲人烧过去的纸钱,那么,她给他烧封信,陈敬宗应该也能收到吧?
华阳取出藏在袖口的信,轻轻放进燃烧的红纸中间。
信上的字不多,就一句话——陈敬宗,若有来世,我还想嫁你。
半明半暗的内室,床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如溺水之人终于冲出水面,拼尽全力掠夺着可以救命的空气。
很久很久之后,那呼吸才归于平静。
陈敬宗浑身是汗地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带着薄茧的手一寸一寸地抚过自己的脖子,摸了几遍,都没有任何伤口。
他明明在白河岭,明明看见大兴左卫的将士们一个一个倒在叛军手中,直到最后,所有叛军都涌向了他这里。
他没能杀出重重包围,亦不会被叛军拿去做威胁朝廷的人质。
还是说,因为他死前放不下的那些人都在这里,死了之后,鬼魂直接就过来了?
陈敬宗自嘲地笑了笑,再看看这间他睡过几年的四宜堂的前院,心中一动,想着要去后院。
看外面的天色,她现在应该还在睡觉,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见鬼魂状态的自己,最好看不见,不然再把她吓出个好歹。
可陈敬宗在心里动了半天,他这鬼身子却依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