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李观棋不同。
他刚迎来官场上的春日。
他这一回重回长安,可赶上了好风口,首先是太后、宋知鸢不在,一个跟永安交好的人都没有,没人给永安出主意,永安虽然位高,但是却没什么脑子,手中拿着利器却不知道往那边刺。
其次,是时局正乱,外面的场面比之长公主的后宅相差无几,长公主的后宅各方人争风吃醋,外面的朝堂也是一帮人扯头花。
眼下皇帝被擒,朝政不稳,便有人提出,去将远在南疆的寿王党给请回来主持大局。
寿王是先帝的二弟,当初先帝那一批一共三个儿子,三子夺嫡,最终先帝胜出,剩下俩一个封了寿王,一个封了康王。
先帝手段狠啊,虽然不能弄死他们俩,但也没给这俩王什么好地方,这俩王,寿王扔到了南疆苦热之地,康王扔到了东水泛滥之地,两个王爷终身都限制在一个小破地方,不让他们出去,就算来了战乱、来了水祸也不用准走,走了就是违抗圣旨,就是谋逆,就都得死。
先帝这一番手段打压下来,这俩王日子过的也不怎么样。
这俩王和他们的儿子也不准做官,甚至,先帝还授意旁人不断去弹劾这俩王,这俩王之中,康王没抗住,缠绵病榻多年起不来,寿王还勉强撑着,而且,寿王有俩儿子。
就有人说啊,这现在皇帝不在,朝堂上得有个说话的人吧?寿王那也是有皇家血统的啊,算起来那还是永昌帝的亲叔叔呢,他回来说个话理所应当吧?
但也有人不愿意请,毕竟请神容易送神难,真把寿王请回来了,如果以后永昌帝回来了,这俩人是听谁的呢?
好不容易回来的寿王愿意走吗?到时候谋逆反贼没弄死,长安城反倒又来了个寿王,那不是打得更厉害!
所以朝堂现在分成两派,一派是以韩右相为首的保皇党,另一派是以一众老臣为首的寿王党。
保皇党是说,皇帝不一定救不回来,万一救回来了呢?我们还是要拥护皇帝呀!
寿王党说,皇帝都在反贼手里了,咱们得早作打算,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啊!
这混乱闹起来的时候,永安其实看不太明白。
她脑子笨啊,转不过弯儿来,在她眼里,请寿王回来好像也不错,毕竟现在长
安城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但她这念头被李观棋活生生打散了。
李观棋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把朝堂政事掰开了揉碎了给永安讲。
“自古皇家无情,您瞧着那个皇子之间是真和睦相处的?人家寻常兄弟俩争家产,都能争的头破血流兄弟阋墙,更何况是皇家?”
“先帝当初就差把这俩哥哥一起带下去死了,这俩叔叔能对永昌帝好吗?人家有自己的亲儿子!”
“寿王真要是回来了,永昌帝就绝对回不来了,寿王会千方百计的阻挡永昌帝回来。”
“眼下支持寿王党的人可有说道,这群老臣为首的姓蒋,现在是兵部尚书,他有个亲姐姐,原先是先帝的皇后,后来被废了的那个——您知道吗?”
永安知道,她绕了一遍这个关系,突然间后背生寒。
她知道在母亲之前,有一位先皇后的,她那时候虽然岁数小,但是也听说过母亲跟她斗的如火如荼,后来活生生将人逼死的事儿。
“我母后——”她的母后,原先杀了兵部尚书的亲妹妹、就是当年父皇的先皇后,眼下兜兜转转,兵部尚书开始撺掇寿王回来。
兵部尚书安的什么心呢?
“兵部尚书蒋大人与太后有仇,甚至可以说与永昌帝也有仇,他恨太后杀了他妹妹,也恨永昌帝夺了他外甥的位置,他引寿王进来,就是打着寿王夺位的心思。”
“永昌帝回不来,寿王即位,您也要死!”这位狡黠如狐的李公子将局势分析的明明白白:“眼下,您必须做点什么。”
李观棋说了半天,永安听懂了一大半,混混沌沌的问他:“那本宫该怎么办?”
“您站出来说句话,表个态。”李观棋一字一句的教她:“您要说,您是皇女,您是先帝长女,虽然您的弟弟不在,但您愿承先帝遗志,替您的弟弟守好江山。”
“这是您弟弟的江山,轮不到寿王来管,您要打压以蒋大人为首的寿王党,不然,您要倒霉的。”
坐在合欢殿中的永安扣着手指头,白着脸不知道如何回应。
自永安成年后第一回,她在夜间没有叫男宠,而是跟着李观棋坐谈半夜。
他们的影子被烛火拉的很长,斜斜的打在地面上,密谋的声音也那样小,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东西。
中流砥柱突然倒塌,下面孱弱无能的后辈们被迫顶了上去,别管顶不顶得住,反正不顶就要死,这样一想还是顶一下吧。
还尚年幼的雏凤带着她满肚子权势富贵的部下,跌跌撞撞的闯朝堂去了。
别管他们目的如何,在这一刻,他们俩是密不可分的同党。
——
次日,永安第一次上了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