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此时此刻举目望去,暑热的夏日仿佛行进到了末尾,她隐隐看到了秋日才有的高阔天空。
京城清泰了,没有了那藏在金殿之中的恶鬼,她莫名感觉自己不喜的那个权利漩涡在消散,这里仍旧充满了权力,但是好像变回到了她儿时跟随父亲,在此长大的京城。
清风拂过,街巷安泰,天高地阔。
杜泠静回了侯府,她的侯爷还没回来。
“侯爷今日还能回来吗?”她问。
毕竟这等旧帝新君交接之时,最是忙乱。
崇安却说能,“侯爷传了话,说今日一定回家,请夫人等他。”
杜泠静不禁抿唇而笑。
她不等他回家,还能跑了不成?
她一路弯着嘴角回了正院,将这一身沾满了仆仆风尘的衣衫换了下来,廊下有清风吹动裙摆,顿觉世间安静清凉。
但她却想起了什么,举步到西厢房门口,推开了西厢房的门。
三郎的两大箱旧纸页还放置在书案旁。
她想她可能无需再在此中寻找答案了,她只轻轻拿起那张碎纸片,上面落了三郎病时无力的字迹。
这或许就是她要找的答案。
聪慧如三郎,他从父亲的只言片语,蒋氏的暗暗猜测,还有他多年搜集来的朝堂讯息之中,已然嗅到了世道将乱的气息。
这阴诡暗藏,动荡不安的世间即将来临,可他已经没有了能支撑下去、护佑身边人的体魄,常年的病,早就将他的身体掏空。
他如何不想活着,可他就如同这张残碎的旧纸片一样。
世道将乱,病体残躯何以抵挡?拖累而已……
他不敢再拖了,他尤其不敢娶她过门。
或许他早在跟她定亲的时候,就想好了不会娶她,所以定亲那日,他羞红着脸,穿起了大红的锦袍,与她定下终不会成的姻缘。
杜泠静将那碎纸片,贴在心口。
许多话,他不曾跟她说出口。
但他希望他离开之后,能有比他强而有力的人,早早在这纷乱的世间能与她相扶相护,终得一生的平安顺遂。
杜泠静眼泪滑落了下来。
“三郎,谢谢……”
她将那碎纸片,一直贴在胸前。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取下那张纸片。
她擦掉眼泪,叫了菖蒲,“请蒋六爷到侯府来。”
菖蒲最善跑腿,只要侯府的门卫不把他关在府里,他不一会就打个来回。
这会他回来,把蒋枫川直接带了来。
杜泠静在外院厅中见了他。
她不想跟他废话,见他只向她眼睛里看来,顿时取来碎纸片,递到了他眼前。
蒋枫川在看到纸片的一瞬,面上的不羁顿时散了。
他正坐着,安静了神色,低头将他三哥留下的碎纸片,看了一遍又一遍。
杜泠静道,“此番的震荡,三郎可能隐有预料了。”
她说着,看向蒋枫川,她曾一度以为,他会走岔了路,走上邵伯举的老路。
不过没想到,他比邵伯举倒是聪明多了,冷眼旁观,未陷其中。最为关键之时,反而助了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