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京墨震惊的眼神中,傅修远一字一顿道:“长寿郡,已经被放弃了。”
沈京墨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沉默片刻,她收拾起混乱的思绪,问他:“也就是说,不会有援兵了……?”
傅修远垂眸:“……对。”
“那长寿郡的百姓呢?他们也是大越的百姓啊!”
傅修远这次沉默了。
“如果、如果让大军暂时挡住南羌军,放百姓从南城门出城呢?”只要逃进附近的大山里,就总有希望活下去,怎样都好过困守这座注定没有明天的死城。
“大军已经开拔了,急行回京。我是特地绕道来接你的。”
沈京墨怔怔地看着他,眼中是浓浓的绝望。
傅修远看着她的表情,心里一阵绞痛。
他何尝不想救人呢?大军出征前,他信誓旦旦地对傅升说,一城人他要救,一个人他也要救,只要他有这个能力,他就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大越的百姓。
可现在他手里只剩下三万人,这三万人是击溃熹王、助英王得到皇位的唯一倚仗,他需要英王继位,就不能再损失一兵一卒。
事到如今他才恍然意识到,或许他和现在的傅升,并无不同。
两人对坐沉默良久,沈京墨颤声问他:“那公主呢?你带我走,玉城公主不会放过我。”
听到这个名字,傅修远的眼神瞬间变了。但他垂着眸,没让沈京墨看见。
玉城的结局太过残忍,要是告诉她,她大概会怕他。
须臾,他只道:“她不足为虑。日后也不必担心。”
“你如何能保证……”话未问完,沈京墨突然顿住了。
依玉城的性子,绝不可能放过她和他,他却说以后都不需再担心玉城会刁难自己,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她死了。
沈京墨此刻才迟钝地意识到这整件事情最怪异的地方——玉城那样娇生惯养的公主,为何会随军来前线。
玉城或许蠢,但也没有傻到这种地步,认为南羌人的刀会特意放过她这位公主。
“她为何会随军出征?”沈京墨心里有一个可怕的猜想,但她不愿意相信,她想听他亲口说,“战场危险她不会不知,为何还要……”
“靖靖!”傅修远突然提高了声量,制止了她继续问下去,他目光炽热地盯着她,“我说了,你无需担心玉城的事。只要我们回了上京,待我助英王登基,之后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过去的种种磨难和阻碍都不复存在,只有你我二人。”
他摘下腰间那枚香囊递到她面前:“鸿雁为聘,三书六礼,四年前我就该娶你为妻,我来迟了四年,我用余生来弥补,可好?”
沈京墨望着那枚褪了色的香囊,呼吸不禁变得急促。
嫁给傅修远,这是她过去十七年最大的心愿。
光是这样想想,她就对他所说的未来心生向往。
可她眼前却忽得闪过一副血色的画面,那是陈君迁在城门上拼死厮杀,最终被万箭穿心的模样。
沈京墨眼中顿时蓄满了泪,身子猛然一抖,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我……”她停顿了很久,牙齿死死咬在下唇上,直到唇色泛白,才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我不能跟你走。”
傅修远一惊:“靖靖!”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她不会不明白!
“一年前我离开上京后,几次历险,险些丧命,是他一次又一次救了我,”沈京墨轻轻摇头,摊开掌心给傅修远看,“伯鸿哥哥,你可曾见过寻常百姓家妻女的手?伤疤、裂纹、冻疮,可你再看我。”
她那双柔荑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完美无瑕。
“他待我很好。我不能丢下他。”
提到陈君迁时,沈京墨的泪眼中多了一丝连她自己也许都未曾意识到的笑意。
傅修远凝望着她的眼,突然意识到,她先前的犹豫不决,也是因为那个都尉。
在他不在她身边的这一年里,那个人代替了他的位置。
这一年他机关算尽,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扫清一切障碍把她接回来,却没想到被留在过去的人是他。
“……你是在用自己逼我心软么。”她明知道他不可能眼看着她送命。